“是外界来的药物作用。”安德烈沉沉道,原本就发黑的脸色阴霾异常。
爱兰汀眨了眨眼,十分不解:“她刚刚还在纳戒里面,也没有吃任何这里的食物就睡下了,不太可能的呀。”
的确,林繁星从始至终都在那默安排的一间寝室中。
“是气味,”安德烈凝重地说,“她的房间乃至整条走廊深处——都弥漫着一种药物的气息,因为不浓烈所以不容易被觉察,但狼敏锐的嗅觉能够使我分辨出来,药的剂量着实不小。也就是说,林繁星更衣就寝的过程中,药物已经慢慢渗入了她的条条神经,最后传输至大脑,导致了现在的状况。”
金发精灵长长地“哦”了一声:
“这样啊?那么,虽然有点可惜,但直接用爱琳的血治疗怎么样?”
——他们临行前,爱琳已经准备了大量装在小水晶瓶中的血液以备急需。
因为可惜二字,安德烈怒视向爱兰汀。
而后罗伊斯颔首道:
“不行的。我们知道爱琳的血用来治疗病症伤患,但对于发情类的……怎么形容呢,只会让它愈演愈烈。而林繁星的症状如果停不下来的话,是会耗尽体力而致命的。”
这话实在太尴尬,三人都沉默下来。
沉默持续了一阵,忽然爱兰汀带着几分认真的神色,直直地看向安德烈,面无表情地歪头道:“既然这么严重,那安迪去解决一下不可以么。”
安德烈棕褐的肤色蓦地升起窘迫的红晕:“我?”
爱兰汀点头,若无其事一般:“你呀。”
“为什么是我!”半狼人少年立时倒退一步,后背几乎撞在墙上,反应剧烈。
“因为你不是龙鳞小姐最亲密的属下吗?这种事情当然要你来做比较合适啊。”爱兰汀自然而然地说道。
“属下这个词在你和我的字典里的定义好像不一样啊!”安德烈恼火地喊了一声,然后努力正色,“我是不会做的。正如你所说,我是她的属下。仅仅是属下,并非是其他的。属下要遵循属下的原则和底线,该做的不能逃避,但不该做的绝不能侵染半点。如果你威胁我做的话,我宁愿先了断我自己。”
爱兰汀一脸惊愕:“不用这样的呀。”
“但她会死的。”罗伊斯上前半步,低声说,“会死的。”
安德烈别开脸,闷声:“这种事情不是你们路易斯家族最擅长做的吗?”
爱兰汀立即双手交叉,表示拒绝:“才不好。这种事情只能和爱琳做才对吧?”
他说的理所当然,但完全没有顾及到——会死人的哦?她会死的哦?
在这样的过程中死去……
罗伊斯低垂着眼睫,目光略微虚无。
“……”
林繁星感到自己跪坐的地面都开始潮湿泛热。
她浑身滚烫,尤其是喉咙。仿佛塞了一块炭一样灼人。无法咳嗽、无法吞咽、无法喘息。她大约是要死了吧?以这种方式。她恍惚间想到,是哪里大意了呢?就这样,不清不白、不明所以地死掉……
一双冰凉的手解开了她额头上的湿毛巾。
她抬起头,看见房间的门开过,又关上了。她一点也没有察觉。刚刚那双手支住她肩膀下方的位置,轻轻把她的身体扶了起来,依靠在石床边缘而立。咫尺之间的距离,她解脱又惶恐地扬起那双黑色的眼睛。瞳仁因为燥热而充斥着水雾和难耐。接下来是什么环节呢?
“嗨,嗨,就只是一个吻而已。”
罗伊斯的声音很温柔。和他的动作一样,那么熟练那么从容不迫。
“别紧张。”他是声线清浅,只带些许的含糊,“想想你的老家,想想柳无咎。”
林繁星闭上了眼睛。
大抵是中毒的原因吧,她并不想反抗。甚至不想躲闪。
而且她的脑海中涌现不出任何东西,似乎只有当下她的触感和体验。啊,一个死人的唇为什么会是如此柔软的?有如冰玉兰的瓣轻飘飘降落在她的唇际,顷刻间缓解了炙热。
夏索尔未来得及完全转过身便被猛地扑压到青石墙壁上。
旁边祭台的青色火焰冉冉上升着。
安德烈变成狼爪的左臂牢牢钳住他的肩膀,几乎要将他背后的墙壁撞出裂纹。那双变得像狼一样的、带着些许墨绿色的瞳仁直逼向夏索尔,刺破牙床的粗壮犬牙凶神恶煞地袒露着,发出真正野兽似的隆隆吼叫声。
夏索尔的袍子被划裂了一截,摇摇晃晃地下垂着,露出大理石一般的皮肤。
他咧开嘴:“这是?”
金影一闪,爱兰汀的身形晃了出来,秀色可餐的脸上笑容迷离:
“呐,该叫你夏索尔呢还是王弟注释9?”他开口唤道,突然双手上扬,笔直地举起了什么东西,“认识这个吗?”
夏索尔盯着那柄被他纤巧手指握紧的银质测谎枪。
爱兰汀微微歪头,神色若有所思:“嗯,虽然我不怎么会开枪,但是现在试一下威力也不错喔。”他的话像是笑容一样直截了当,“所以,告诉我们实话吧——药,是不是王兄做的?”
“……你指的是情药?”夏索尔出乎意料地没有做任何抵抗或者掩饰,声音很平淡,“听着,那是在救你们。“
一直没有出声的安德烈厉声咆哮道:
“救”
“你对这个词的定义不太正确呢。”爱兰汀佯装困惑地皱眉,旋即又笑了笑,“或者,原因什么的,能否告诉我们?”
仿佛一个世纪一般漫漫。又似乎只是仅仅的一秒。
岁月如歌的节奏。很动人。那种朦胧的、曙光中的浪漫。
罗伊斯就在这时放开了她。黑发顷刻簌簌而落,掩住他们的身姿。她一下睁大双眼,直视那一双含着笑意的细细眸瞳。她注意到自己仍在喘息,一时间难以缓过神来。
“你……”
他的手从她腰间缓缓地、一寸寸撤下来。
林繁星错愕地瞪着眼睛。结束了吗?
“站得稳吗?”他开口,声音很随意。带有平时的调侃。
她一惊,而后迅速意识到了什么,于是立即放开他的衣角,抽回手来。脸上的温度“刷”地上升着。“能。”她小声说。燥热难耐的感觉神奇地褪下了,只剩下她脸上的火热。
“嘛,对不起——原谅我好吗?”罗伊斯后退一步,乖乖举起双手,“情况紧急嘛。”
他刚刚是在救她啊……她顿了一下,低低说:“是我该感谢你呢。”
罗伊斯上下打量她一眼,有点嫌弃地发问:“所以,这该不会是你第一次吧?”
林繁星脱口而出:“滚!”
“是啊,想必柳无咎那木头也没有迟钝到那种程度。”罗伊斯说着,伸臂将一头墨色长发高高拢起来,“看来你现在健康又活跃了啊,我可以先行告退了吧?”
她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下,只道:
“那个,还是感谢你救了我。”
“没关系,”吸血鬼偏头笑了,“这种事情我做得习惯得很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