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科幻灵异 > 野岭迷宫 > 第六章:鬼宫
  三人往下走了一段路,密道出现转向,地上也开始铺起了青石阶,回环而下。

  看着无底洞似的盘旋石阶,徐老师心里没底,在青石阶上走了半圈,忍不住问郭叔,“老郭,你说这密道通往哪里?别刚脱狼口又……”

  郭叔笑道:“老徐啊,有老同学在下边垫底,你尽管把心放肚子里。一条道走到底,什么都知道了。这会儿我还真猜不透这旋梯通向哪里,也许连着地狱也未可知……”郭叔说到这里突然停住脚步,“老徐,这旋梯有古怪,你看这石阶上是什么?”

  我和徐老师低头一看,石阶上有明显的刻痕,差不多有六级石阶大小,像是个汉字。

  郭叔让我们往下两步再回头看,石刻痕迹明显多了,分明是一个“嗡”字。徐老师有些不解,问道:“老郭,这是哪一出啊,这石阶上刻这嗡字什么意思?”

  郭叔看着石刻,若有所思的说,单凭这一个字不好说,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人为特意刻上去的。如果猜测不错,这有可能是藏传佛教六字真言中的第一字——嗡字,藏传佛教六字真言分别是嗡、嘛、呢、叭、咪、吽。它是藏传佛教秘密莲花部的根本真言,也叫六字大明咒,是藏传佛教教义的精髓所在,是精华中的精华。在密宗盛行的地方,六字真言经常出现在建筑周围,如果我没猜错,接下来的石阶还有五个字。

  果然往下不远,青石阶上又出现了一个“嘛”字,和先前“嗡”字一般大小。在“嘛”字最后一笔,石阶又开始左转,转过去石阶上又刻着一个“呢”字。一路往去,每转向一次,在拐角的两头就有两字真言。如此六字真言重复出现了三次,密道在前面变得平坦起来,看来是到底层了,前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

  郭叔停下来说,这石阶以六字真言盘旋而下,这是明显的佛教遗风啊。藏传佛教以大乘部为纲,以六字真言为本。一度兴旺,并且一路传到蒙古草原上,曾经盛极一时。在藏传佛教中,四大活佛就有两个在蒙古草原上,一个是外蒙的哲布尊丹巴活佛,一个是内蒙的章嘉呼图克图活佛。历史上,藏传佛教对草原影响深远,这其中尤其以元世祖忽必烈时最盛,并尊封密宗萨迦派第五祖八思巴为国师,统领天下佛事,被尊为大宝法王,草原佛事在那时进入了鼎盛时期。

  而六字真言对于信众的影响则到了根深蒂固的地步。在藏传佛教盛行的广大地区,甚至可以说很多人都是在六字真言中降生,又是在六字真言中离世。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六字真言几乎伴随着广大信众的悠悠人生,一瓢饮,一团粑,一寤一寐,生老病死等等,都是在真言中渡过的。

  在藏传佛教地区,六字真言随处可见。有的印在经幡上,飘扬在净土。还有的刻凿于石壁摩崖,守护着佛法的庄严。天长日久,形成了壮丽的真言奇观。据说在青海玉树境内的一处真言石刻,就有上亿字之多。在藏传佛教的塔寺、民居周围,更是有数不清的装有真言的嘛呢轮,有的也叫转经轮。无数劫轮回以来,密教僧俗就是用这精炼的六字真言,加持福愿,驱逐邪魔,修身养性的,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同时也形成了一道虔诚的人文奇观。

  徐老师受到感染,感慨的说是啊,这道人文奇观了不起啊,文明在于传播,历史上,佛教对人类文明的贡献,可谓是功莫大焉,极大地丰富了传统文化,尤其是在教化民风,弃恶扬善,功不可没。

  郭叔取出指南针摆弄了一番,发现青石旋梯是按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等八方排列布置的。郭叔怀疑这六字真言环绕的石阶中间有玄机。

  徐老师问怎么说,发现什么了吗?

  郭叔说我也是见了六字真言的旋梯后,联想到外边地脉有蛟龙出水之势,才想到的。以地形而论,这一带是水口山,按秘术的说法,水口山前有水口,龙神到此要抬头,龙神抬头之地,多有宝穴。再说了,这旋梯本身就带着秘密,你们在哪里见到过如此大而深的地下旋梯,这本身就不符合常理。大凡蛟龙出水,都讲究“乘水御风”,如果在这样的宝山上点穴,建阴宅,造龙楼宝殿,就必须遵循蛟龙乘水御风的风水要诀。否则,水化为气,乘风即散,必为败穴,朝穴墓伤都有可能。其诀云:龙行乘水辨迷踪,八卦坎离分西东。龙楼宝殿乘风起,乾位向北入天宫。

  自古认为:天开南天门,地界为了上应天象,也有坐北朝南之礼。在墓葬中,论葬制,也应各安法度,其朝向也不能乱,否则就是再好的风水宝地,与天道相背,和阴阳相违,就是再好的穴位也难求天佑。所谓顺天者昌,逆天者亡就是这个道理。而八卦本为太极、两仪阴阳变化而来,物至阴而化阳,至阳以转阴,两相变化。因此又有其位在乾,当察于坤,其位在坎,当寻于离的说法。不过依我的观察,这里八卦方位渐次排序,可蹬天宫的虚位就在乾位,如果推测不错,虚位就在这里。郭叔说完用手一指我右手边的墙壁。

  徐老师从来没经历过寻龙点穴,十分好奇,就刨根问底。

  郭叔笑了,说老徐啊,这些都是风水里边的门道。简单的说,不论是葬墓藏骨,还是封金埋宝,都讲究一个地穴气脉,聚养潜藏,讲究的就是藏风聚气。大凡上好的风水宝地,大量生气聚集,任何可藏之物都藏而不腐,封而不烂。

  郭叔说到这里认真起来,这可不是胡编乱造的!举个简单的例子,早前乡下人家都有地窖,专藏红薯、土豆之类,有的窖子里藏一对年都不腐烂,而有的窖子一开春都烂成一窝儿了。好多人都不明白其中的玄机,其实啊,这就是地脉生气聚散所致,地脉生气凝聚,则藏而不腐,封而不烂,可一旦地脉生气消散,阴阳不调,任你藏什么都白搭。而这墓葬藏骨之所,托身之地,运用的也是这个道理,你说谁愿意死后变成一包朽骨,成为蝼蚁的盘中餐啊!

  大凡上好的风水宝穴,都能藏而不腐,保证福主尸身不烂。这关键就在于探穴定位。乾坤位定准了,法天格地,藏风聚气,福主就可逃出轮回之苦,尸解成仙,还能福荫后人;如果乾坤位定错了,颠倒阴阳,就是再好的龙脉宝山那也形同败穴,时间一久,必定成为大凶之所,阴煞之地。这里边的讲究太多了,非是三言两语能说的清的。自古先民都讲究一个“天人合一”。这地上的一切人事,不论是在生的还是后事的,都讲究和上天保持一致,以全天和,这叫上应天极。而眼前的这个虚位,正是遵循了古人“天人合一”的礼制。

  我正听得着迷,冷不丁发现对面靠左边的岔道里飘出一个阴影,忙用手电一照,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从那岔道里竟然摇摇晃晃的跑出一个婴孩来。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就怪了,这里面怎么会有小屁孩?莫非是见鬼了!

  那小屁孩又近前了几分,原来竟是只水獭。水獭竖起前肢,别说,在漆黑的密道里看来真有些像蹒跚学步的小屁孩。那水獭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摆动着前爪,朝我挤眉弄眼的打手势。

  真是活见鬼了,我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娘的,吓死人不偿命啊。那水獭朝我咧嘴一笑,然后一转身,扭着屁股跑进了密道,消失在黑暗中不见了。

  我压低了声音:“郭叔,快,引我们来的主角登场了。”

  郭叔没反应过来,忙问什么主角儿。

  我指着左边的密道说:“刚才我看见一只水獭在那里朝我招手怪笑,然后就跑进密道里不见了。”郭叔听了皱了皱眉头说我们此行就是冲着这水獭来的,走,跟上去看看!

  徐老师也是被先前的狼群吓坏了,忙说:“老郭啊,你先别急!”然后扭头问我,“小叶子,不带这么吓人的啊,水獭怎么会笑,还朝你招手?你确定没花眼,是水獭,不是……”徐老师虽然先说不怕鬼,但事到临头,还是有些犯怵。

  郭叔知道徐老师的担心,把话接了过去,“不是什么,不是鬼?老徐啊,这世上哪有活人怕死鬼的道理,别说这没鬼,就是真有,那也是活人变的,这些人鬼之事,说到底只不过是人精气神的一体两面,没什么可怕的。这些颠倒阴阳的事,有违天道,从来都是见不得光的。你忘了我刚才说的,顺天者昌,逆天者亡,怕什么呢!”

  徐老师说我不是怕鬼,就是觉得心里有点那个,反正怪怪的。

  三人一路摸过去,这边的密道很大,都能驾着马车跑,除了满地的六字真言,一路上并没有发现水獭的影子。不过刚才那水獭怪异的鬼笑,一直在脑子里挥之不去,那绝不是幻觉。越是寻不着越觉着蹊跷,到后来每走一步都觉得沉重起来,直觉告诉我,危险就在前面。

  就连一向不怕事儿的郭叔也狐疑起来,问我,“小叶,这一路进来,连个蛛丝马迹都没有,莫不是眼花看走眼了?”

  我拍着胸脯保证绝没眼花,就那个笑,在六月的太阳底下都能看得浑身发凉,胆小的都能吓出个好歹来。我敢保证,就那一眼,几个月都忘不了,瘆人哪。

  密道是条独龙,拐了几个弯,别说水獭了,连根毛都没发现。三人正犯愁,徐老师眼尖,发现手电的余光范围内,一个小孩模样的黑影拐过弯就不见了,忙压低了声音说道:“老郭,小孩……小孩……往里边跑了……”

  郭叔小声说:“老徐啊,别慌,我也看到了。应该不是小孩,只是前面太黑了看不太清楚。到底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跟我来。”说完郭叔带头朝着密道走去。

  刚拐过弯,就听前面“咕咚”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落入水中。

  密道又转了一次向,前路被一条地下暗河断开,河面足有三米来宽,水势还不小,距离地面只剩下二十来公分了。对岸,密道一直通往黑暗深处。

  郭叔深谙风水,看着地下暗河,若有所思的说,如果这里边真有大墓,那这一曲暗河就相当了不起了,是墓穴的墓脉,一些秘术上也叫藏亹(音同伟)。天下万物,非阳不开,非阴不敛,能敛气为水,聚水成亹,引来水脉的地方不多,自古风水秘术里边就有“过水可以止来龙”的说法。而在《阴山指诀》中也曾有:千山易览,独一亹难求的说法。难得,实在是难得啊。

  我就不明白了,说这地下暗河好多地方都有,这也没什么稀奇的呀。

  郭叔看了我一眼说,地下水以及地下暗河都不稀罕,但要在风水宝地就稀罕了,尤其是还要把它请出来,这就须得有些手段才行,这些都是天生天养的造化,没些手段,谁切得这么准啊,总不能满地乱刨吧。在常人看来这是没有什么奇的,可在风水地师的眼里,藏于墓穴的墓脉也叫藏亹,十分灵秀!

  徐老师见郭叔提起地下暗河,说:“老郭啊,虽然我不懂什么风水,但对呼伦湖一带的地形还是了解的。呼伦湖是典型的内陆湖,地势较平。大兴安岭水系流到这一带时,有的河流时大时小,在盛水期,很多河水流进呼伦湖,枯水期时,又从呼伦湖倒灌回来,形成少有的水文奇观。值得一提的是,呼伦湖体结构特殊,光露出来的水口就有三十多个泉眼,还有大量的地下水补给。没有露出的暗河就更多了,我们这眼前的地下河,也都是呼伦湖的地下补给水系。”

  河水清澈明净,估计不到两米,我蹲在河边看着倒影正捯饬,可下一秒就后悔了,比掉阴沟里还惨,都掉阴河里了。

  都说摸黑好下手,冷不防从水里露出一只黑手朝我抓来。等我发现时,一切都已经晚了,都来不及反应,“扑通”一下就被拉进水里,只吐了两个泡就沉了下去。

  我又惊又怕,真是阴沟里翻船,见鬼了。我心里那叫一个慌啊,差点没抽筋,大腿被一双铁爪子死死的抓着,正使劲往下拉。然而背上的包却又不知被什么挂住了,整个人就这样上不上,下不下的悬浮在水中。

  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缝,急得我浑身热血直往脑门子涌,那一刻,真是觉得小命都被阎王爷攥到手里了,就差在生死簿上打勾了!

  水下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力大无穷,大腿抓得钻心的痛。情急之下,我忙抽出匕首朝大腿刺去。感觉刺到了什么,软绵绵的,随即抓住我大腿的爪子松开了。上下两股力道失去平衡,我立马被拉到岸边。

  原来变故发生得太突然了,还是郭叔反应快,赶紧用拉杆的倒钩钩住我背包。水下的力道太大了,郭叔和徐老师两人合力,才勉强和水下怪物拉成平手。

  我大腿被抓得火辣辣的痛,浑身都湿透了,裤子上一片殷红。这时暗河里边又伸出一只黑手,这回看得那叫一个真切,那是一双带着黑毛的爪子,他娘的,原来是水獭。郭叔抄起拉杆就是一记,那水獭吃了暗亏,缩在水里不出来了。

  徐老师把我扶到安全处,问我要不要紧。我说:“没事,好在皮厚,只是可惜了我这条牛仔,三百多啊!”敷上消炎药,换上干净衣服。徐老师说这水獭也太能耐了,都能把一个大活人拉下水。这水鬼的名头不是浪得虚名啊。

  我说不是水獭能,怪只怪我刚才太大意了。然后问郭叔,我们还过河去吗?

  郭叔看着对面黑黝黝的密道,想了想说,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先期考察,不是发掘,目的已经达到了,没必要再过去,凭直觉,过了河就没那么简单了,要知道,过河的卒子难回头啊,还是到另外两条密道看看吧。

  我心里一直有个谜团,问道:“郭叔,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真是古墓吗?”郭叔摇了摇头说:“现在还不好确定,看看再说吧,不过这里也算得上是龙脉宝山了,极有可能是处古墓。”

  回到岔道,郭叔略想了想,一头钻进右边的密道。往前不远出现一个岔口,我们沿主道一路回环逶迤,不多时就见前面有一个齐腰的石台,上面凸凹不平,用泥土覆盖着。石台有二十来米宽,十五六米进深,往上还有三米左右的空间。青石阶到此为止,密道在这里就没路了。

  徐老师忍不住问道:“呀——这石台是做什么用的?”我笑着说:“徐老师,你看这间简陋的石室,明显是个粗房,要我看哪,当柴房倒是差不多。”话虽这么说,但一眼就看出这石台下藏有蹊跷,不然谁吃多了撑的,费这功夫。

  郭叔指着石台侧面说:“先别急着下结论,先看看这个再说。”

  我凑近石台一看,“哟,这么多字儿啊,我还以为是花斑呢。”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六字真言。徐老师也觉得不可思议:“这么多啊,真是炸了包的蚂蚁——成片都是。”

  郭叔说这石台下应该埋有东西。刨开一看,竟然是堆白骨,还有几个人类头颅。又挖开几处,都是一样,看来这是一处殉葬坑无疑。郭叔说历史上殉葬陋习由来已久,好在后来都改为动物殉葬了。

  看着一堆堆阴森森的白骨,我也有些发怵。倒不是怕鬼,只是觉得太残忍了,比鬼还可怕。徐老师就更慈悲了,感慨万千,文绉绉的说道:“累累白骨,唯忧唯怙……生也何恩,杀之何咎!”

  凭吊了一番,郭叔拍了些照,让我重新把土盖上。我三两下就填平一个坑。郭叔嫌我毛躁,说:“小叶啊,到底是掩埋先人遗骨,你这跟赶农忙一样可不好,都是苦主出生,得一视同仁。”说着从我手中拿过铲,重新小心翼翼的埋好白骨。又看了两眼,无奈的摇摇头。

  三人返回到两岔口,郭叔推测这一条密道应该是通向动物殉葬坑的。

  说话间密道就到了尽头,只见前面出现了一个大坑。里边横七竖八都是动物尸骨,不过这边并没有用土遮盖,一眼看去,坑里灰白一片。其中以马、牛、羊的最多,也有鹿、熊、狗、猪,还有些不认识的禽兽遗骨。尤其以牛头羊头最为显著,千百年了,牛羊角还完好无损,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估计不下数百头。

  按照郭叔的推测,这处地宫当是古墓无疑!不然哪来这么多陪葬的牺牲。我说这排场可真不小啊,又是人又是禽兽,这得是王侯级的规模!

  郭叔说只怕还不是一般的王侯。咱们也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还是看看最后一条密道吧,说不定地宫和陪葬的器物就在那边。

  徐老师到底没开过眼界,有些激动,问那边真有成堆的金银财宝吗?郭叔点点头说,从这里的陪葬规模来看,自然少不了那些黄白之物。我问徐老师,你还怕吗?徐老师说能看到这些古迹文物,担些小心也值了。

  三人返回三岔口,径直钻进中间那条密道。这一条密道和左边那密道一样,拐了几个弯后,前面又被一条地下河挡住了去路。对岸,密道漆黑一片,深不可测……

  河水并不宽,和先前那地下河差不多,也就三米来宽,两条暗河应该是一脉相连的。然而奇怪的是,当道的河水里竟然端放着一个巨大的石鼎,三耳圆口,足有两米来口径。有了先前的教训,这回我学了个乖,在离暗河一米多的地方就停了下来。

  石鼎露出水面大概有三四十公分,上面刻着些粗朴回折的雷纹和浮露厚重的饕餮纹,口皮上一圈则刻着浮雕的六字真言和八卦爻象,三只耳上则镂成了三颗龙首。里边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

  而最让人琢磨不透的是,石鼎靠河流方向的两边,各有三个并排的圆环大洞,每个洞足有碗口大小,一水儿齐露在水面上,倒有几分像石鼎的“肚脐眼儿”,若是水位再上升一点,就流进石鼎里了。

  看这石鼎,浑身上下透着四分怪异,六分邪门,整个就一天蓬元帅转世——怪胎啊。从来都没见过在鼎身上开洞的,这可不是闹这玩的,可是有讲究的。鼎身鼎身——那是暗含有鼎盛之意的!倘若在鼎身上开个洞,岂不是把“鼎盛”掏空吗?这可好,一口气在鼎身上掏了这么多窟窿,可真是个稀罕的物件!

  就连郭叔浸淫此道多年,以他的娴熟老道,也没看出个明堂来,“这石鼎放在水里,到底是干什么用的呢?”

  徐老师这时凑过来:“我说老郭,这暗河里莫不是有妖魔鬼怪,这石鼎会不会是镇河妖用的?我可听说好多地方都有用鼎镇邪的。历史上最著名的,莫过于大禹分天下九州而铸的那九鼎。相传其中一个就被投到彭城泗水里边镇河妖了。”

  郭叔说:“鼎能辟邪的说法由来已久。不过用这石鼎镇河妖,可是有些勉强了。你们看,这里是密道,如果是镇河妖用,会摆到这密道的必经之路上吗?”郭叔想到这里又觉得有些不妥,“如果不是镇邪之用,那把这石鼎摆到暗河里又是干什么呢……哎,这些古人也太能琢磨了!”说完拍了几张照片。我说兴许是祭祀用的,郭叔摇摇头,认为这种可能极小。

  我满脑子想的都是宝藏,富贵。仔细检查了暗河,确定没有水獭,出于好奇,踏着石鼎就到了对岸。要是我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儿,估计就不会那么冒失出头了,真是枪打出头鸟,好奇害死猫。

  急的郭叔在后面喊道:“小叶,你怎么过去了?太莽撞了!你在哪里看到这鼎是用来踩的,你忘了我先说的话了——过河的卒子难回头,暗河那边藏着阵法!”

  我说:“郭叔,这鼎结实着呢!我这不好好的吗?你们也过来啊!”我一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样子。郭叔无奈,观察了一圈,除了有些许的水沿着鼎身的圆环处流进石鼎里,格外并没见其他动静。郭叔看我都过去了,只得和徐老师也从石鼎上过到对岸,又回头看了一眼石鼎,不安的说我怎么觉得过了石鼎心里就不踏实呢?徐老师笑着说那是你太小心了。

  密道弯弯曲曲的转了三个弯后,前面出现了一条百十步的直道,尽头是一个斜向的三岔口,一条密道斜向上去,一条斜向下去,中间一条依旧往前。

  看着黑洞洞的岔口,我突然觉得心里就像是堵了什么似的,压抑得慌。我敢保证,先前遭到水獭偷袭时都不曾有过这种感觉,说到底,那时面对的是直接的威胁。而眼下,是一种莫名其妙的隐忧,连到底怕什么也说不上来。也许这就是所说的预感?郭叔看我有些迟疑,问道:“小叶,怎么了?”

  我回头看着郭叔,说:“我们还往前走吗?”我的意思很明显,打铁还得身板儿硬,就我们这点装备,别再捅马蜂窝了,找到了古墓,目的已经达到,见好就收吧,别再捅娄子了。等回去报告了文教授,好处多的是,就等着数奖金了,犯不着再冒险。我可不想有命挣没命花。

  郭叔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徐老师,徐老师脸上煞白煞白的。郭叔犹豫了一下,说:“先期考察就到此为止吧。凡事不可太急,欲速则不达呀。我们现在各方面条件都不具备,还是回去写份报告交上去,下一步工作就得文老拍板了!”

  徐老师听说要回去,长出了一口气,“老郭啊,其实我早就想撤了,可又不好意思拖你们后腿。就咱们三个残兵败将,再摸下去,悬啊!”

  郭叔有些过意不去,说:“老徐啊,实在是委屈你了,本来是想让你带我们到呼伦湖边就好了,不想意外遇到狼群,这不——还是把你拖下水了。”

  徐老师摆摆手说:“老郭,你这是什么话呢?我只是担心我们装备太差,大多又落在帐篷里了,手边连个称手的家伙也没有,这万一要是有个意外什么的,也难于应付不是!”

  郭叔拍着照,相机闪光灯此起彼伏,密道在黑白之间不停变换。我看得眼都花了,心里越来越慌,我对环境一向很敏感,忍不住说:“郭叔,这哪儿不对啊,我怎么感觉心里越来越慌啊……”

  也不知道是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的,奶奶的,说句话都搁牙。我话音未落,“咚——”的一声巨响从密道下方的黑暗处传来,直震得心惊肉跳,气血翻腾。

  然而让人琢磨不透的是,那声音仿佛是从地底深处的阿鼻地狱传出来的,凄厉哀怨,诡异之极。那声音简直就是直接扒开头皮挤进去的,带着魔性,震得人头痛欲裂,感觉心都快飞出来了。

  顷刻间,诡异的声音响成一片,“咚——咚——咚——”

  宛如“魔钟”一般,密道里本来就拢音,感觉都快被震晕了。也不知道是得罪了何方神圣,冷落了哪路大仙?在这里埋伏我们,只觉得三魂七魄都快震散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里面有埋伏,有人捷足先登了,可仔细一想也不像有人的样子啊。有人不可怕,至少还有的商量,可怕的是没人……

  徐老师更是吓得体如筛糠,手电也掉落在地上。还是郭叔反应快,捡起手电塞到徐老师手里,大叫一声:“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说着拉起徐老师就往外跑。

  听到撤的一声,我才如梦方醒,心里那叫一个急啊,慌慌张张逃命,亟亟切切求生,返身就往回蹿。不想太紧张了,跑得太急,一下撞到徐老师身上,徐老师被撞得踉跄两步,被郭叔拉着跑开了。我则站立不稳,结结实实的摔在了青石条上,磕得我膝盖骨都快破了,差点没把我下巴撞歪了,直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泪都出来了。奶奶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病危又遇鬼来催,我怎么就那么背啊!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刺耳的“钟声”灌进耳朵里,就像是无数厉鬼抱着我的头在大声嘶叫一般,震得头都快裂了,脑子里嗡嗡的乱成一团,那声音似懂非懂,活似催命一般。我心里真是怕了,浑身一哆嗦,膝盖不疼了,眼也不冒金星了,一骨碌从地上弹起来,卯足了劲儿拼命的往回跑!

  三人一口气直跑到三岔路口,才发现有些不对,除了让人头疼的“钟声”外,并没有发生其他意外,也没见有追兵啊。刚才真是在逃命啊,跑得太急了,两老爷子都有些快撑不住了。

  郭叔见后边没尾巴跟来,跑不动了,累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打着手势示意停下来。然后取出纸巾,揉细了塞在徐老师耳朵里,徐老师累得满脸通红,张大了嘴,抽得跟风箱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叔递给我一片纸巾,我摆摆手说:“没事,就是心里慌得紧!”

  密道里“钟声”依旧,徐老师心脏不是很好,开始发颤,又从衣兜里拿出一个小瓶儿,吃了几粒药丸……

  三人中就数我年轻,血气最盛,略为休息就恢复过来了,面不改色心不跳,气息平稳。郭叔喘了一会儿说年轻就是好啊,这么快就缓过来了。然后指着右侧的墙壁,“小叶,拿上双面铲,在那墙壁上铲下试试,就是先前我说的那虚位,看看里边有什么……”话没说完又咳嗽起来。

  情况紧急,我也顾不上问别的,走过去铲了两铲,发现这墙太硬了,感觉跟铲到铁板儿上没什么区别,比之前密道的夯土还要硬。铲了两下就铲了两道白印,竟然连块皮都没掉。我又换过长矛,用矛尖使劲儿戳,可一戳还是一个白印。嘿——这就怪了,这分明就是层青灰色的泥土,怎么就这么硬呢?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我回头问郭叔,郭叔说铲不动就对了,那都是宫廷秘制的黏土,凝固后固若金汤,看来之前的推测是对的……

  郭叔的话还没说完,又是一声诡异的“钟声”响起,跟催命似的,久久回荡在密道里,扰得人心神不灵,我照着墙壁一阵猛铲,想以此来分散注意力。

  都说人惊慌到了极点就会大小便失禁,我虽然还没惊慌到那地步,但也差不了多远了,这会儿真有些尿急。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小时后尿尿和泥的情景,我扔了双面铲,一股热水呈抛物线浇上去——憋的时间长了,多半是吓的,练了这么多年的童子功终于派上了用场。看着一米多高的水柱,墙壁被我淋湿一大片,满壁斑斓,最难得的是,一些地方竟然还冒起了米粒大小的气泡……

  密道里手电的光线本来就不大好,郭叔见我靠在墙边一动不动,问我怎么了。我回头撒了个谎说没什么,就是看看这墙壁怎么这么硬。

  说完拿起长矛往墙上使劲儿戳去,一戳竟然掉下一大块。我心中暗喜,嘿——想不到这祖传的秘方还真灵!

  我换过双面铲,这次没费太大劲就铲出一片,里面露出一小面白玉来,洁白的沁色中带着丝缕青绿。随着铲开的面积越来越大,我发现那白玉竟然是扇大门,上面还有龙纹浮雕。不过玉门大部分都被青灰色的黏土覆盖着,可惜只铲出门锁一部分。没浇过的地方,根本铲不动。我忙叫郭叔过来。

  郭叔和徐老师闻言都走了过,激动的摸了摸白玉大门,还想去铲边上的黏土,可一铲一个白印。郭叔铲了两下就没铲了,捡起地上一小块黏土用塑封袋装好,回头问我这么硬的封土是怎么铲的,我都没好意思说实话……

  郭叔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拍了几张照,如释重负的说:“好了,此行考察就到此为止。有了这扇白玉门,这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回去也好向文老复命。只是那怪异的钟声听着就头痛,震得心都快飞了,邪门得紧,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我刚踏上青石阶,一串凄厉刺耳的“钟声”就从先前的密道里涌了过来,这一波势头明显比先前更为惊人,震得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的恶鬼奔涌过来,要把我们拉回阿鼻地狱,双脚沉重得都快迈不动了,似乎再有两秒三魂七魄就要散了……

  徐老师双腿一软,直接就吓瘫在石阶上,浑身直发抖,喘着粗气再也爬不起来。奶奶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急的直跺脚,可徐老师老毛病犯了,体如筛糠,扶都扶不起来,哪里还站得住啊。真是越忙越乱,我看这哪成啊,此地不宜久留,忙背起徐老师吃力的往上爬去,郭叔断后。

  我背着徐老师艰难的往上走,只觉得脚软头沉,那“钟声”撩得我心浮气躁,气血翻腾,就像有无数个厉鬼附身似的,每走一步都觉得背负了千斤重。迷迷糊糊中,感觉有无数双无形的手在拼命往下拉,才爬了一小半,再也提不起脚,胸口就像被一团火堵住一样,热的喘不过气来。

  我站在石阶上,汗珠一滴滴直往下淌,神智都开始模糊起来,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心口,突然摸到了一个小包,这不是我那引魂珠吗?早前就体会过这引魂珠的妙用,想到这里我紧紧的按在心口。就在这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儿发生了……

  那引魂珠一贴到心口,顿时觉得心里舒服多了,堵住胸口的那团火渐渐散去,三魂归位,七魄入体,连力气也在一点点的回来。我不敢再耽搁,赶紧往上爬去,越往上,感觉背负的压力越小……

  死里逃生,三人狼狈不堪的逃回到先前的地洞口。一路上背着徐老师,差点儿没把我累趴了,再也坚持不住,放下徐老师,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徐老师的气色好多了,远离了钟声的袭扰,都已经能够站起来了。三人趁这会儿吃了些干粮,填饱肚子,郭叔说:“小叶,这里不宜久留,先逃出升天再休息不迟。”郭叔担心的不无道理。我说:“这个我知道,眼下我们是沿着密道继续往上走,还是从来时的地洞里出去?”

  郭叔想了想说:“这古墓诡异无比,可以说是我见过的最诡异的一座,要不是我们跑得快,指不定还要出什么乱子。如果从密道前面出去,前途未卜,要知道:巨门分生死,开合有阴阳,那巨门阵法可不好破啊?最保险的办法还是原路返回。”

  我一愣,说:“原路返回?如果再遇到狼群怎么办?”徐老师这时说:“小叶子,我看老郭的方案可行。至于狼群你放心,别看密道里暗无天日,外边这会儿正敞亮着呢,也就中午时分。晴天白日的,狼群是不敢来这一带撒野的。”

  也没更好的法子了,我起身拿过双面铲:“那你们先歇着,我这就去把先前炸塌的洞土清走。”说完一头钻进地洞,打起升天洞来,郭叔也过来帮忙。

  忙活了将近一个来小时,确定狼群已经散了,三人这才灰头土脸的从洞子里爬出来,脸上就只剩两个眼珠子在转了,但都没觉着狼狈,能从鬼门关回来,还发现了一座古代大墓,这回赚大发了,用徐老师的话说担些小心也值了。看着深蓝色的长生天,感觉一切都是新的,就是脚边随便的一棵小草,那也是绿色的希望,牛羊吃了就能上膘……

  郭叔一边抖着身上的尘土,一边叮嘱了徐老师和我,今天的事属于秘密,得保密。我暗自好笑,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徐老师拍着胸脯说:“老郭啊,你就放心吧!我怎么说也是人民教师,受党的教育多年,这个我自然知道,老祖宗留在地底下的宝藏挖一个就少一个,我们要给子孙后代留着,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言语一声。”

  虽然狼群已经散了,但也不敢久留,回去还有很远的路要赶。眼下最麻烦的就是满地的狼尸,三人顶着烈日,挖了个坑把狼都埋了,又把洞口重新封上,不仔细看极难发现。没有了马匹,那些笨重的器械都没法带,只好就地掩埋,等有时间再回来取。

  一切收拾妥当,不觉日头已经偏西。郭叔说天色已经不早了,得赶紧往回撤。不然夜里再遇到狼群,那我们可真就要向长生天奉献肉身了……

  徐老师说是啊,可不敢再耽搁了,好在知青那会儿来过这一带,知道一条近路,长生天保佑,希望能在天黑前赶到最近的牧民家,然后在牧民家借住一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