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晨要留下，正合长孙无忌心意，只不过在这府里不能堂而皇之的露面，所以杨晨和柳之允依旧办成父子做苦力。
晚上的时候，只能睡柴房。
“长孙无忌这个老狐狸，他肯定是在报私仇！”杨晨一脚踩断一根虎口粗的木棍，捡了根草叼嘴里，一脸不爽。
柳之允仰身躺在柴火堆上，神情惬意：“校长，你说许敬宗那边会撺掇谁过来？”
“不管是谁，总之不会让他得逞的，刘谦是不是马上要过来了？”
透过柴房窗户，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
长孙无忌家里人不多，只有十来个人，整个宅院也显得十分灰暗，一旦天黑，外面黑咕隆咚的。
柴房里就放了一盏油灯，杨晨受不了了，拿出来手电筒往头顶上照，散开的亮光这才让整个柴房都亮堂了些。
但这也不是什么好事，这环境很糟心。
长孙府的后门处，刘谦一脸不情愿的敲门，身上臭烘烘的，散发出来的味道令人作呕，开门的人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快快快，快点，赶紧的！”
“小哥，你在这里干多久了啊？”刘谦舔着脸搭讪。
对方一直捂着口鼻，厌恶的道：“管你小子什么事，多管闲事遭雷劈，赶紧拿走赶紧滚，少张口，臭的要死。”
刘谦嘴角抽了一下。
现在让你能耐会，待会就给你敲晕了。
“小哥，听说今天府里招了两个人？还招人吗？你看我行吗？”
小厮冷笑一声，满脸的鄙夷：“就凭你？也配？滚滚滚，赶紧把夜香收了！”
院子的角落了撘着几个夜香桶，整个长孙府的所有夜香都在这儿了。
小厮离得老远，刘谦还没靠近也差点被熏晕过去。
太恶心了……
呕……
刘谦原本还想待会再动手的，但是没想到这玩意能这么呛鼻作呕。
“我说你干什么，还不赶紧收了，你回来干什么啊！”
“跟你换衣服。”
进来之后刘谦一直留意周围，倒是没人在附近。
“换衣服？换什么衣服？”小厮上下看刘谦脱衣裳，眼珠子瞪得老大。
刘谦抬起头，嘿嘿一声笑：“就是跟你换衣服啊，不好意思啊，接下来几天就麻烦你委屈委屈自己了。”
话音一落，刘谦一个刀手将小厮劈晕。
“看不起我倒夜香的是，那你就跟夜香多待几天！”
刘谦手脚麻利的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对方的换了下来，又将人拖进最近的一处屋内，关上门后才发觉身后的夜香桶还在，忍着臭味索性将外面的夜香桶也一并弄进去。
“真是臭啊……”
做完，刘谦想着怎么去找人，幸好这宅子也不大，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辰，刘谦在柴房里找到杨晨和柳之允两个人，这俩人看起来都昏昏欲睡的，连他进去都没发觉。
“公爷！公爷，你倒是醒醒啊。”
杨晨眯开眼睛，陡然看见一个人影，吓得清醒：“刘谦，你小子怎么这个时候才来？”
“公爷，你们俩就住这里啊？”刘谦幸灾乐祸，见杨晨有骂娘的冲动，连忙说回正事，“我把后院那小厮跟夜香关一起了，保准没人会发现的，公爷，你见到长孙无忌了没？”
“见到了。”杨晨随手摘了根草塞嘴里，“这府里有眼线，你小心点，现在，你给我滚出去。”
“出去？”
“对啊，滚出去，我要睡觉了！”
杨晨打了个哈欠。
“公爷，公爷你别睡了，我……”
杨晨已经躺下了，嫌弃他碍事，一脚踹他小腿肚上，刘谦只能出去。
偌大的宅院，也不对了，长孙无忌落魄的只能有十来个人伺候，倒霉的要命。
“我能去哪？”
刘谦叹了口气，打算回后院随便找个地方打盹，瞥见半空中有一道身影快速掠过，顿时警惕。
除了翠花前辈之外，这里难道还有别的高手？
公爷说的眼线？
有可能。
那道身影飞掠的速度极快，刘谦方才堪堪跳上墙头，便见他朝西南方向奔去，正欲追，又一道身影先他一步追上前。
刘谦眼尖，认出来那是程雅雅。
翠花前辈追过去了，那我也不用去了。
重新跳下墙头，刘谦急忙去找杨晨。
杨晨火气大了，本来就睡不好，刘谦还不知死活来烦两次：“有屁快放，要不然我把你三个月工钱全给扣了！”
扣了就扣了呗，我又不缺你这三个月的钱……对上杨晨怒火熊熊的视线，刘谦连忙做出一副讨饶的姿态：“公爷，我错了，不过我不是没事找事，刚才有人从这院子里跑出去了，现在翠花前辈已经去追了，我回来告诉公爷你一声。”
“有人跑出去？这话什么意思？”柳之允睡意全无，惺忪的眼睛此刻精神明亮。
“我猜大约是藏在这里的眼线，他跑出去，不会是发现你们了？”刘谦自觉自己刚来，对方如果发现什么，也应该是朝他出手，而不是趁夜潜逃，所以只可能是发现了什么端倪。
唯一的可能，就是杨晨和柳之允两个人。
杨晨镇定自若：“等人被带回来再说。”
另一边，程雅雅跟在那人身后，倒是没有被发觉，直到看见他进了一处客栈，这才在屋顶上落下。
锁定位置之后，程雅雅翻身下了窗户，吊在窗外，里面光亮倒映出两个人影。
“属下见过袁大人，袁大人，许大人让属下在黔州这段时间，都听命于您。”
袁大人？
程雅雅对长安官员都不是很熟悉，无法判断出来对方是谁。
“嗯，长孙无忌那边最近有什么事情？”
“回袁大人，今日府上来了一对父子，属下远远观察过，但是还没有机会接近。”
“做什么的？”那位袁大人的身影转了一下，窗户上的影子被渐渐拉长，最后看不见了。
“是做杂活的，今天长孙无忌亲自见过的。”
对方冷笑了两声：“长孙无忌现在也只能做这些事打发时间了，行了，你先回去，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找你的。”
话音落下，程雅雅快速离开窗户下，鹞子翻身上了屋顶，便见一道黑影再次折返回去。
黑暗中，两道跳跃的身影一前一后，都进了长孙无忌的府邸中。
程雅雅原本想跟着对方看看他到底是谁，但是对方很警惕，好几次差点把她甩了。
“想甩我，还没那么容易呢。”
视线中，一个热源点在快速移动，借助房屋建筑很好的隐藏身形。
但是热成像技术也不是吃素的，你藏屋子后面都能给你找出来。
程雅雅锁定目标后，才发现对方并没有发现他身后有人，而是出于警惕本能，所以才各种绕弯子。
最终，他进了长孙无忌的家中。
进去之后便快速换了衣裳，之后便没再出屋了。
杨晨三人在柴房里等着，刘谦耳朵微微一动，似乎听到有声音。
柳之允朝外面看了一眼，他的听觉也很敏锐，便道：“是翠花前辈回来了，正朝这边过来。”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敲门的声音，刘谦打开门缝，钻进来程雅雅，探头看了看外面，确定没有人，这才将门关上。
杨晨的手电筒已经关上了，只有一只蜡烛发散着光芒。
四个人聚集在小小的柴房里，围着一只蜡烛，周围黑漆漆的，这种感觉……竟然诡异的有点温馨。
杨晨觉得自己疯了，他居然会跟两个臭男人和一个连人都不是的机器人产生温馨的感觉。
雪儿啊，湘云啊，祖母啊，我好想你们啊……
“你那一脸要死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程雅雅、柳之允，还有刘谦，三个人六只眼睛，正看着他。
“咳，没什么，你先说说看你都知道什么了。”
黑暗中的程雅雅翻了个白眼，道：“长安来的人已经到黔州了，就住在不远处的一家客栈中，我今天跟着的那个人，是许敬宗安排来的……”说到这里程雅雅顿了顿，目光扫了杨晨一眼，杨晨和许敬宗关系不错的事情她在府里听说过，见杨晨没什么反应，程雅雅继续道，“那个被派来的人，被许敬宗的人称呼为袁大人。”
她不清楚袁大人是谁，直接去看柳之允。
“中书舍人袁公瑜！”柳之允语气很确定，“他跟许敬宗走的很近。”
杨晨对此人并不认识，但能爬到中书舍人这个位置的，想必有些本事，想当初许敬宗不也是从这个位置往上爬，后来才到了这个地位的吗？
“此人性格如何？”
柳之允公平的点评自己心中所想：“此人为人圆滑事故，在官场上沉浮数十年，颇通官场之道，但也不是毫无用处之人，对于处理朝廷政务，有一定的能力，陛下近来也算是看重他。”
“要是不看重，也不会派他来黔州了。”刘谦补充一句。
柳之允微微颔首：“袁公瑜此人并非出身名门，在长安的根基几乎全靠许敬宗等人。”
事实真相应该不是全靠许敬宗，而是背靠武昭仪才对。
“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程雅雅问的很直接，现在的问题不是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而是他们要怎么做，才能保下长孙无忌。
“不能直接用公爷的旗号保下吗？”刘谦说话没过脑子，被三个人齐刷刷鄙视了。
要是能直接以身份压人，他们还乔装个什么劲？
“以权压人只能一时，这次袁公瑜没弄死长孙无忌，难保还有下次派别的人过来，想要弄死一个无权无势的人，总归是简单的，所以我们能做的，就是让对方投鼠忌器，非但不敢逼迫长孙无忌自缢，还要让对方想办法保住长孙无忌。”杨晨缓缓靠在柴火堆上清理思绪。
刘谦张了张嘴：“这怎么可能啊？长孙无忌对他们来说是政敌，而且还有潜在威胁，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未必，要看我们如何操作了，这其中空间还是很大的。”柳之允反驳了刘谦一锤定音敲死思路的做法，拿了一根木棍出来摆在地上，“这是长孙无忌，他的存在，是现在褚遂良等人的势力组成之一，尽管他现在毫无作用，但是光他是陛下的亲舅舅身份，多少还是有些制约效果的，褚遂良等人为了长孙无忌能重返朝堂，所以……”
杨晨看向柳之允，心道他对小武做的一切心里还是有数的，这是不是说明，李治也是门儿清？
“所以什么啊？”刘谦迷茫的抬起头来。
柳之允顿了一下，眉头一蹙，接着道：“所以，这对武昭仪**，是有威胁的。”
程雅雅目光复杂的看了眼柳之允，刘谦张大了嘴巴，柳之允这傻孩子真是啥都敢说啊。
万一自家公爷是站在小武那一头的呢？
这话竟然也当众说出来。
“因此，长孙无忌的影响想要彻底消除，必须要死，而且最好是能造成他愧疚自杀的假象，这样才能在陛下那边过关。”
“这对袁公瑜来说，太容易操作了。”
他人是奉旨来的，也没人监督他，长孙无忌是自杀还是他杀，都是他说了算，黔州当地官员更不会站出来说什么，因为他们肯定也不会知道内情，而且完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死人去得罪袁公瑜。
“想要他投鼠忌器，就要先拿到他的把柄。”
杨晨沉思片刻，“我可以替长孙无忌充当某个威胁袁公瑜的工具人，但是……他能有什么把柄？”
“贪污漏税，卖官鬻爵，倒卖军火，草菅人命……这统统都是把柄，袁公瑜既然能爬上来，还跟许敬宗等人相交匪浅，手里就一定不会干净到哪里去，到时候我们便是小题大做也能将这些变成威胁他的把柄。”柳之允又拿了一根木棍过来，放在一旁，“稍微查一查，一定会有的。而且……校长，我觉得你不必隐瞒身份……”
“你这话怎么说？”杨晨打了个哈欠，身体很困了，但是精神奕奕感觉还能连续熬个两个通宵似得。
“我已经有主意了，你们帮我听听看……”柳之允又捡了好几根棍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