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下，云雪公主的笑容是如此的满足，大黑马和枣红马并排啃食黄绿相间的草皮，天空中有雄鹰飞过。</p>
两队亲兵在相聚十几里外的地方等待了一个时辰，才见到两匹千里驹返回，随后一队向北，一队向南。</p>
大黑马上，郭臻一路沉默不语，他要娶云雪公主，这是一句承诺，说完这句话后他才发现自己内心深处早就在乎这个女孩。</p>
但三个和云雪公主有过绯闻的男人中，他郭臻无疑是可能性最小的那一个，岳拓和车臣汗的王子都能给土默特带来强大的外援，而他只会让土默特分裂。</p>
云雪公主在土默特人中的声望俄木布汗很清楚，受过三娘子桎梏的他，怎么可能容忍土默特再出现一个三娘子。</p>
枣红马上，云雪公主脸上荡漾着无法掩盖的笑容，原来那个大明人也不是个木头，她并没有把那句话当真，能得到一句承诺足矣。</p>
秋去冬来，从第一场雪开始，忙碌的草原归于沉寂，归化城的商号也处于半歇业状态。</p>
一直在凉城修行的黄教大师祁真觉迎来了从辽东来的同门师弟，随后二人相伴进了归化城。</p>
冬日降临，四野俱寂，只有黄河边上的明部兵营吼叫声一如既往。</p>
明部在漠南大战中损失了近一千五百人，花了几个月也只从关内招揽了九百多名合格的战士。</p>
优先补齐孟骏的三百重骑营后，郭臻又将苏摩的右翼骑兵并入中军，共三千八百人分为龙云、苏摩和郭臻三支，统一训练。</p>
秦锋的轻骑马贼营一直独立于主事府之外，只有他自己才能找到合适的兵卒，郭臻将罗靖调任秦锋的副手，在秦锋入关期间暂领轻骑马贼营。</p>
明部骑兵经过漠南大战的洗礼，行军立营终于有了一股铁和血的气息，任何一支军队只有经历了鲜血才能成长，训练场上只能练就最好的仪仗队。</p>
即使到了眼下，郭臻还不敢让明部骑兵与后金人正面硬碰硬一战，不是担心打不赢，而是短期内承担不起大战的损失。</p>
后金的强悍是多年的胜利积累而成的，客观来讲，后金骑兵无论是单兵素质、战场反应和士气，都胜过明部骑兵。</p>
上兵伐谋，再次伐交，再次伐攻，真正到了战场对决的那一刻，那是前期无数努力铺垫出来的结果。</p>
因为郭臻杂事缠身，又要常常往返于塞内，郭臻正式将郑秋从自己身边放出，与龙云、苏摩共同掌管中军的军务。</p>
这几年，郭臻对郑秋的偏爱众人皆知，塞外之人重勇倚力，多数人不明白千户大人怎么会宠信这样一个瘦弱的年轻人。</p>
一直到十一月才从商盟传来消息，范永斗回大同了，而且是从辽东回来的。</p>
郭臻听到消息后，飞马入塞，两人再次会晤。</p>
范永斗望着郭臻，意味深长地说道：“郭东家短短数年时间创下这么大的基业，也惹下这么大的祸患，果然是后生可畏！”</p>
郭臻抿了一口茶道：“祸兮福所倚！”</p>
“福从何来？”</p>
“难道范东家没发现大明北境出塞的商道都掌控在此屋中人之手！”</p>
“大祸临头，尤不自知！”</p>
“请问范东家，人生在世，所为何求？”郭臻迅速自答道：“无非名利二字！”</p>
“晋商从来不求名，只求利，我立下的基业也是晋商的基业。”</p>
“东口走东口的路，西口走西口的路，眼下天下大乱，你我何不将眼光放长远些，未必只能吊死在一颗树上。”</p>
范永斗闻言冷笑道：“那不是一棵树，是食人的虎豹，只要我说半个不字，东口的基业立刻就会烟消云散，你以为西口能独善其身吗？”</p>
“他们不敢！”郭臻语气干脆：“后金人需要东口就像东口需要后金人一样！”</p>
“你到底是愚蠢还是精明？难道看不出塞外迟早是后金人的天下吗？”范永斗迅速自答道：“你当然能看的出来，只是瞧不起我所做的事而已，岳拓贝勒曾以归化城相许，也没能让你归心，我不知道你究竟还想得到什么？”</p>
“我？”郭臻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回答这个问题。</p>
“你想要什么？”范永斗紧紧逼问。</p>
富可敌国吗？</p>
权倾天下吗？</p>
郭臻突然有些迷惘，好像那些都不是自己心中所想。</p>
“岳拓贝勒答应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若能绑缚俄木布汗东去，他能乞求天聪汗赦免你的罪过，从此北境的财富只归郭范两家！”</p>
郭臻拍拍手道：“这绝无可能！”</p>
“蒙古和后金有什么区别？”</p>
“至少我问心无愧不会引异族入寇！”</p>
这句话直接斥责了范永斗的脸面，范永斗气得脸色通红：“你只不过遇到了一个弱小的蒙古，否则也是当年的李映。”</p>
“你好好想想，五年前，后金入寇京城，两年前，后金入寇大同，这是我们能左右的吗？”</p>
“我现在只问你一句，如果后金人拿下归化城，你是甘愿解散商盟明部，还是继续经营杀胡口？”</p>
“朝廷有朝廷的主张，晋人有晋人的生计，山西本就贫瘠，一遇灾年，卖儿卖女都是常见。”</p>
“你应当知晓，走西口出塞与蒙古人为奴的苦楚，活不下去的人谈何效忠朝廷？”</p>
“苏武牧羊吗？几千年有几个苏武？你看中原的那些义军，马应是不是异族？李成自称党项李元昊之后，算不算异族？其余如蝎子块等等，也不是大明人！”</p>
“当年九边断绝了与蒙古人的贸易，还有瓦剌之祸，庚戍年土默特围京城，商人能左右什么？”</p>
“我私运粮草兵器到辽东当然算资敌，朝堂上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算什么？我知道西北大旱饿殍满地，江南的田地种的却不是稻米，他们让天下大乱，罪过岂不是远胜过我等？”</p>
“我是从苦日子中爬出来的，宏泰恒就像我的儿子，谁拦住我的路，就与我势不两立！”</p>
范永斗侃侃而谈，言语中的意思让人不寒而栗。</p>
道不同啊！</p>
郭臻又抿了一口茶：“无人在拦范东家的道路！”</p>
“你若不从岳拓贝勒，商盟与辽东系商号只能存一家在世！”</p>
“也许吧，但不是现在。”郭臻心神笃定，范永斗现在再没资本和他谈这些：“范东家要和就和，范东家要战，我也不惧！”</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