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不止仅落在了明动和玉如意头上，沂州方圆千里之内皆是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清染了夜月。</p>
风雪带来的寒意让等候在沂州城外的修者莫名的打了个寒颤，紧跟着泛起阵阵凉意，他们不由朝后看去。</p>
入眼是一位翩翩公子。</p>
定睛还有位普普通通的年轻人。</p>
惊神便是那更后面乱人神志的元气。</p>
修者率先认出来的雪中花，天南意，以及与前者交手的六人。他们自认实力不如这八人，不过他们敢来沂州，面对乱人神志的元气表现极为平静。</p>
他们疑惑的是那位普通通通的年轻人，他们知道年轻人是明动，只不过明动为何会出现在此？他们没有交头接耳，他们心中都有傲气，便各自暗暗揣测。</p>
他们惊疑的是那位翩翩公子，尽管他们从未见过玉如意，但从这接近五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已听到不少玉如意的传闻。</p>
能被雪中花和天南意守护的只有玉如意，只是传闻里玉如意是个老头，怎么眼见的是为年轻的公子。</p>
“这真是玉公子吗？”</p>
所有人陷入了这个困惑里，但他们不会出口询问，不过他们可以出手试探。</p>
此时明动正推着那公子朝他们走来，他们是老辣的修者，深知这是个试探的绝佳机会。</p>
而他们大部分来沂州是为了杀人，谈仁义道德只是可笑，论惺惺相惜便是虚伪，想的再多都不如眼前的这个机会实在。</p>
暗潮已涌动，准备抵抗那不属于二月天的严寒。</p>
只是谁做这出头鸟，让他们犯了难。</p>
踌躇间，那张古朴无华的轮椅渐行渐进。</p>
修者的眼睛渐亮，若来人不停，就比的穿过他们，届时只要不让路便不存在出头鸟的说法，这毕竟是对方主动找上来的。</p>
本散开的修者开始慢慢聚集。</p>
城墙之上，名叫大富的女子手捧着雪花，看得这一幕，不由嗤笑：“无知着无畏。”</p>
轩辕长歌亦抓过雪花，轻轻一揉觉得没有什么特殊，不由皱起眉头：“什么意思？”</p>
“字面上的意思。”大富将覆着雪花的手指伸进嘴里，轻轻一咬，有鲜血留下，更有。</p>
不仅轩辕长歌，连晏心梦都双眸一滞。</p>
“看明白了吗？”大富轻轻将那根咬碎的手指扳下，跟着小心翼翼的将手指上的东西弹去。</p>
待弹出一地鲜红，大富又慢条斯理的将那根手指重行装上：“放心，我可不会傻到以身试法，刚刚用的是功法。”</p>
轩辕长歌看着再次无暇的手指轻轻点头。</p>
“所以，你认为还能下去吗？”大富负起了手：“还能去见明动吗？”</p>
“不能。”轩辕长歌有些出神。</p>
明动眯眼瞧着前方的水泄不痛，掌背已是青筋暴起。</p>
“你觉得人多吗？”玉如意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平静。</p>
“有些多。”明动如是答道后，欲言又止。</p>
“确实有些多。”玉如意探手按在明动的手背上：“但与整个世间说来，太少了。”</p>
“但还是很多。”明动心稍静：“我一直没弄明白，你们真如传闻中只是活得逍遥自在，怎会得罪这么多人。”</p>
“树欲静而风不止。还有...”玉如意嗤笑：“真的很少了。几千年下来也就这寥寥几千人而已。”</p>
两人的对话并未被风雪阻拦，修者几乎都听到。对于内容修者认为没有多想的内容，不过是在聊天而已。</p>
只是这口气会不会过于轻松？</p>
渐有冷笑在修者心间响起。</p>
“各位能否让一下路吗？”当仅距离十丈，玉如意温和的声音响起。</p>
修者清楚这是对他们说，但都到了这个地步岂有退让之礼。</p>
仍是那句话，都是来杀人了，仁义道德只是可笑。</p>
明动见反而越来越厚的人墙，不由嗤笑：“看来你的话不太管用。”</p>
“你也看到了礼数并不太管用。”玉如意淡淡的笑了笑。</p>
确实不管用。明动在心里回答，同时问道：“直接走过去吗？”</p>
“直接走过去吧。”玉如意双眸开始变得深邃，似有万般星辰在凝聚。</p>
“好。”明动抓紧了轮椅的背靠。此时他已经感觉到了来自元气的阻力，所以他开始放慢了脚步，他有些怕一不小心与元气相撞的散劲伤了玉如意。</p>
他是很清楚的，玉如意就是普通人一个人，没有半点修为。</p>
尽管他还有怀疑，一个没修为的人是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的。</p>
修者们听着那哒哒的脚步声，他们不把明动放在眼里，那脚步声特有的旋律便影响不到他们。</p>
在距离五丈之时，明动已觉得举步维艰。</p>
大富见得此幕，不由笑道：“要不是明动连走道人堆的本事都没有，那就好笑了。”</p>
“再给明动二十丈明兄也能走。”轩辕长歌信誓旦旦。</p>
“那他现在到底有多厉害？”大富有些好奇。</p>
“再厉害，现在的他仍是累赘，不是吗？”轩辕长歌反问。</p>
“倒也是。”大富乐呵呵的笑了笑。</p>
明动看了眼颤抖不已，却没有损坏的轮椅，心想：若在用蛮力，玉如意恐怕便受不住压力。如此他体内元力，生死二气横荡。</p>
淡淡的荧光在他浑身上下浮现，那来自前方的元气不断消融在荧光之间，如此前方的压力骤减，他的步履再次轻松。</p>
“原来真是先天之灵化。”大富看着那渐浓的荧光，笑着赞了一句：“不错，比在云海的时候厉害多了。”</p>
轩辕长歌没有接话，他境界远不如大富，便做不到大富那般轻松，他的手心已紧张到出汗，他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接下来要发生的事。</p>
这时晏心语突然开口：“明兄体内应该有个东西，不然已经先天之灵化了。”</p>
大富诧异侧头：“什么东西。”</p>
“不清楚。我只是看到那先天之灵十分出九分退，退的九分应该是被明兄体内的东西牵制住了。”晏心梦目光灼灼。</p>
大富想了想，笑道：“看来你们个个都了不得。”</p>
“那是当然。”这样的马屁轩辕长歌自然乐意接下：“晏弟在观法上连明兄都自愧不如。大富高手如果知道我们在风沙不留痕是如何破局的，就不会太惊讶了。”</p>
大富对这给给杆子往上爬的厚脸皮，明显没想到便不由呆住。</p>
“还有一丈了。”明动提醒玉如意。他的话很明显，在往前走你玉公子就吃不消了。</p>
“不要但心。大不了就是早死而已。”玉如意的这句话让明动微微撇嘴，却刺激了等候多时的修者。</p>
而那“死”字更是刺耳。</p>
修者暗涌的元气更甚。</p>
明动身上的荧光已浓到发稠。</p>
尽管修者已看到了明动身上的莫名，但仍不住在乎。而事实也不用在意，这么多人真不是明动能抗衡的。</p>
修者的注意力皆在玉如意身上，他们有担心后者突然暴起，所以大部分心神留给了警惕。不然明动还真走不了这短短的十丈。</p>
他们知道传闻中的玉公子是没有修为的，假如眼前的这位公子也没修为，那身份就坐实，试探便到位了。</p>
接下来只需无所顾忌的动手。</p>
他们的思路很清晰，到了这个境界可不会有愚钝的人。</p>
他们并不太怕这纷扬的大雪。</p>
一来大雪的主人被拖着抽不了身。</p>
二来大雪的主人从一流掉入二流，那里面肯定有原因。</p>
雪中花已不是早些年让人闻风丧胆了。</p>
“颇有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感觉。”大富在墙头总结了与因修者心思延伸的这一幕：“不过，他们都忘了雪中花这个名字的由来。到底是雪在前，花在后。”</p>
这句话落，明动走完了最后一丈。</p>
玉如意左右手便已可以接触到来自修者的体温。</p>
太近了，来自修者的气就不再修者。</p>
一缕缕不可闻的风声在玉如意与修者之间开始盘旋。</p>
雪花似乎听到了呼唤，由洋洋散散变成了凌厉迅捷。</p>
雪花与元气的对撞。</p>
登时扬起了一片白雾。</p>
“看不清楚了。”轩辕长歌皱眉看着前方消失的明动和玉如意。</p>
“你看得清才怪。”女子神色变得平静：“不用着急，第一抹血你肯定见的到。”</p>
轩辕长歌想起老一辈关于花的述说，郑重的点了下头。</p>
晏心梦目光灼灼，他对元气的敏锐或许不如大富，但对招式的变化在三人中当属第一。他瞳孔里的白如烟一样在翻滚，不知过了多久，兴许是一刻钟，又兴许是一一瞬间。他的瞳孔里的白色突然涌现出一抹红。</p>
“来了。”晏心梦低吟。</p>
话音未落。</p>
那萦绕在明动和玉如意周遭的白雾在刹那间变成了红雾，紧跟着红雾开始凝聚，渐渐有了水滴。</p>
但世间那有红色的水滴，不过是最寻常的鲜血罢了。</p>
一丝敌不可闻的叫声在红雾中悠然散开。这本该是修者的惨叫，但因为种种的缘由，这修者来不及将声音放大。</p>
而随着叫声起，第一滴血落在了地上。</p>
而地上在此时已被大雪遮掩。</p>
血便染了雪。</p>
“血染雪。”修者间一位身着黑袍的男子轻念。</p>
“血染雪。好久没见了。”大富咧开了嘴巴：“轩辕公子和这位晏公子，你们的运气不算差，有生之年没有错过。”</p>
轩辕长歌没有听明白这里的“有生之年”是什么意思，只是淡淡的嗯了声。</p>
一朵话在那滴血染红的雪中绽放。</p>
妖娆。</p>
冷艳。</p>
无情。</p>
靠近玉如意的修者有些乱，便有些推嚷，于是就有人在没看到这朵话的情况下碰到了这朵花。</p>
这人突然感觉到浑身传来酥麻与暖意，他还没来的及思索怎么回事，他又感觉到浑失去了知觉。</p>
他有了惊恐。</p>
但他的惊恐还未弥漫全身，他便失去了思绪，他的双眸变的无神，他的呼吸骤然停止。他在一瞬间没了生气。他在下一瞬间瘫软倒地。</p>
雪地上不见他的尸骨，只有一滩艳红的鲜血。</p>
“熟悉吗？”玉如意轻轻问，他眼里只有花。</p>
“熟悉。”明动推着轮椅不急不慢再次起步：“算起来救了我两次。没想到今日终于看到了完整的杀人。”</p>
“好看吗？”</p>
一朵朵花在鲜血中盛开。</p>
妖娆。</p>
冷眼。</p>
无情。</p>
“挺好看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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