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州，天南烟收起了手刀，轻声道：“差不多了，过来歇息会吧。”言罢负手眼如烟云的看向南方。</p>
前面的莫轻轻轻点了下，将柳叶刀重新挂在了腰上。</p>
两人周围百丈站着上万的刀客，他们见两人似乎不打算打了，神色不一，却统一的是皆未放下手中的刀。</p>
他们不敢赌两人是真不打，还是诱敌深入。因为他们已经死了太多了，而两人毫发无伤。</p>
刀客的交手皆是大开大合，这短短半年时间，但凡两人经过的地方已是千疮百孔。就像是一张脸被人肆意的蹂躏。</p>
而这张脸既是陵州的地儿，亦是陵州的面子。</p>
但陵州的刀客却无可奈何，不过刀客的坚韧确实了得，就算一败再败，仍是一战再战，至少他们跟着两人跟到了现在。</p>
“午时快到了。”天南烟见莫轻落在身边也就收回远望的目光。</p>
“午时会发生什么？”莫轻听出了决绝。</p>
“午时一到。我每多活一刻钟，家里便会死一个人。我虽能阻挡，却终究抵不过大势所趋，且本不大的仇也会生根发芽不死不休。虽有强人所难，但也希望莫公子给个答复。”天南烟神色平静：“尽管我骗了你。”</p>
“骗了什么？”莫轻的语气有些冷漠。</p>
“我不敢活得太久，所以我给你的时间并非十年二十年，而是只有半年。”天南烟眼里的烟云减去，那是无比明亮的炽热。</p>
“天南意来找我了，问我能不能帮他挡住陵州的刀客。”天南烟本面无表情的脸颊有了罕见的笑意：“多久了，天南意没有跟我说过话，来找我便是可喜可贺的事儿，我便答应了。”</p>
莫轻没有与天南烟对视，他心里也早已有了答案：“接下来你会怎么做？”</p>
“不该问。”天南烟看了周围的陵州刀客：“我的私心你清楚。”</p>
“确实不该问。”莫轻按在了柳叶刀上。</p>
天南烟静静等着下文，很早之前他问过莫轻，可不可以。</p>
而现在他要的便是可以，或者不可以。</p>
“你太孤独一掷了。”莫轻叹了一句。</p>
天南烟平静道：“很多人说我不适合当家主，时至今日也证明了我不太适合当家主。我能想到的只有孤独一掷，去帮天南意，去相信天南意。除此之外，我没有更好的选择。”</p>
莫轻问：“若我不答应，天南家会怎样？”</p>
“你不是啰嗦的人，你这么问对我来说是好事。不过我回答不上你的问题。”天南烟摇了摇头：“虽说是强忍所难，也不过是让你现在给答复。不管你的答复如何，我的选择都不会变。”</p>
“我还需掂量。”莫轻松开了柳叶刀：“我要给自己选择一条不再坎坷的路。”</p>
天南烟听明白这个“再”字，轻轻点了下头：“那就等午时吧。”</p>
北海某足有方圆万里的岛屿上。</p>
一个被世人称为下下签，相貌普通的男子横坐在礁石上，身上已是极其零碎的衣衫不再能挽留带着白沫，似乎永远不知道停歇的浪花。</p>
他的身体有些冷，就像他现在的处境。不过的他无比火热，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铁枪枪头。</p>
那枪头距离仅有咫尺，兴许铁枪的主人轻轻抖下手腕，他的脑袋就会被刺穿，他便会永远葬身在这无人问津的孤海之中。</p>
不过他是下下签，死与孤独是一生相伴的东西，所以他没有多少害怕。就像海浪袭来丝毫扰乱不了他平稳的身躯一样。</p>
他无比的冷静：“你要怎么选？”</p>
铁枪的主人是一位面色黝黑的书生，这黝黑不属于天生，而是后天的风吹日晒所指。书生的眼角有淡淡的皱纹，里面藏了岁月。</p>
书生没有回答，只是平稳的举着枪，他的眼眸有流光轻转，他显然在思索。</p>
“你杀了我就会重伤青木兽。一旦重伤青木兽，明风的实力就会断崖式下降。届时他受不住沂州，他便会死。他一死，帮你清理肮脏之事的人就没有了，之后你便会腹背受敌，你的处境比现在更难。”下下签眉宇间颇有一丝威厉，口气自是毋庸置疑。</p>
“而你不杀我，你便出不去。你出不去就无法插手外面的事，那明风一样要死。”</p>
“而你出去帮明风会直接挑明你与明风的关系，四国与十人为伍，那四国的威严就会一落千丈，那四国在世人眼里就与十人一样没有存在的必要，届时你便会腹背受敌。”</p>
“而世人都知道你和十人有这千丝万缕的联系。你若不帮明风，那四国就会落得给兔死狐悲，卸磨杀驴的名声。同样这样的名声与四国格格不入。如此四国就会落得个众叛亲离。你认为一个众叛亲离的四国能抵挡得了整个世间吗？”</p>
“不管你选择那一边，四国都没有好的结果。其根本的原因，还是四国与十人搭上了关系了。”</p>
下下签突然止声，因为那枪头刺进了他的左眼。</p>
书生的有力的声音响起：“你认为该怎么做。”</p>
下下签忍着痛，咧着嘴，深吸一口气道：“放了陌影，让陌影来背负一切脏命，你只有这个选择。”</p>
书生收起了抢，下下签的左眼除了鲜血便剩空洞。</p>
下下签没有去捂左眼，而是任凭鲜血流淌：“你会选择吗？”</p>
“你跟我太久了，以至于有些事情你都不太清楚。”书生提脚落在海水之上：“不是我要选择，而是选择已经发生。”</p>
这句话落，午时恰到。</p>
一位书生穿海入人世。</p>
时间往前推十来个呼吸，沂州城外。</p>
“到了午时会发生什么？”明动问。</p>
“天南烟会兵解。”玉如意用手抚平了凌乱的发丝。</p>
“齐远侠会临人世。”玉如意弹了弹衣衫的白雪。</p>
“白水神兽的封印破。”玉如意摸了摸有些僵硬的脸颊。</p>
“还有很多事。当然都不及明风的婚事重要。”玉如意双手按在轮椅把上。</p>
随着明风的那一口气尽，随着午时到来。他一下子从轮椅上站了起来。</p>
恰时沂州城内响起了司礼嘹亮的吆喝声。</p>
“请，新郎，新娘入堂。”</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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