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而伴随着第一朵雪花的降落，第二波的进攻也拉开了帷幕。
这一波鞑靼纠集了更多的人，进攻也由原来的直冲式改为波浪式，前面力竭，后面跟上，一波跟着一波，前仆后继。
其实鞑靼人不太擅长打攻城战，他们的骑兵有更好的机动性和冲击速度，这样的优势用在平原上更显威力，用在攻城总嫌浪费点。
而且这几年，曹万节专门对兵器进行了改良，拢欲关城楼上布置的车弩都是专打马的，这车弩经过改造，一只车弩不是只发一支箭，一发就是几十只，密密压压的，跟飞蝗似得从天上飞下来，打得骑兵马队根本抬不起头来。
上午死在战场上同胞的尸体成了他们的掩体，摸爬滚打着挨到城墙下，中途死了一半，另外一半，借着云梯木桩，攀城墙往上爬。
有几个爬上城楼的鞑靼人，西北军都看着兴奋不已，呼喊着大刀往人身上招呼，一人一刀，片刻间剁成肉泥了。
这一下点燃了士兵的士气，都不顾寒风冷冽，敞胸露怀大笑起来。
还有的对着鞑靼大骂：;你娘的，爷姥姥的，上来一个，砍死一个。
曹万节抱着肚子，一脸哀怨地看着他们。
这人比人气死人，西北的糙汉子，敞着怀露着胳膊都不怕冷。也就是她吧，抱着个暖水袋，都怕喝风多了，肚子疼。
曹安给她烧了个手炉让她捂着，又披着徐锴的大氅，这会儿倒能站着观战了。
她左顾右盼，四门火炮已经打得炮筒过热，两门已经哑了，还有两门苦苦支撑着，投石机扔出去的炸药威力虽大，架不住鞑靼人冲上来的太多，这一波人是上午一波的三倍还多，便是挤也能挤上城楼几个。
鞑靼人天生身体强壮，体格彪悍，他们经过上午自己人的推挤踩踏，能活下来的都是他们队伍中最彪悍的人，城楼下堆积如山的尸体成了他们最好的梯子，无形中把裕仁关的高度给拉低了。
这一次似乎他们下了血本了，死得人越多，越能激发出他们身上血腥之气，悍不畏死，那狰狞的面目和手段，让守城的西北军也有些畏惧起来。
对于鞑靼这个民族，曹万节也是多有了解的。
这是一个历史上活跃于蒙古高原和中亚地区的民族，势力范围在西北草原上，比匈奴、鲜卑、柔然更加凶悍强大的游牧民族。立国二十余年，现在拥有一支庞大的军队。
鞑靼军主要是由侍卫之士、控弦之士和拓揭三部分组成，也就是三个虎师、十六个豹师和三十二个鹰师。所辖精锐之师;数十万。而这次来的军队如此强悍，很像是鞑靼的主力之师。
转瞬间，冲上城楼的鞑靼人更加多了，主城墙上已经攻上来几十个鞑靼族士兵，有的盾牌手参与到贴身的肉搏战中，弓箭手失去了掩护，更多的鞑靼人正在爬上来，形式隐有些失控。
城楼上展开了肉搏，曹成也被一个鞑靼族士兵逼到背贴城墙，他硬接了从头顶劈落的弯刀，狠狠一脚踹到对方的小腿骨上，接着一刀横削出去，砍掉了对方的脑袋。
见曹万节在一旁呆呆看着，他抽出腰里佩刀扔出去，;拿着这个，看好了别叫人伤着你。
曹万节没接，心说，爷老子的，她哪儿会用刀啊？
雪青一直护在她身边，一刀劈开一个鞑子，高叫着：;都督，快退下去，这里危险。
曹万节没有动，到了这会儿，她的心反倒沉静下来。
他们打得吃力，鞑靼人讨不了好去。
这场仗下来，两边的损失四六开，他们四，对方六。
城楼上箭如雨下，他们左右躲闪着，头都不敢露出来。
那些好像平白长了眼睛，专往人肉皮里钻。曹万节吓得身子向后退去，忽然站起不稳栽倒。
身子没有落地，而是倒在一个人怀里。
那人长得白白净净，堪称甜美可爱，尤其脸上的笑容，甜的好像蜜糖。他闪亮亮的眼睛看着她，轻柔的声音道：;干爹，小心。
曹万节有些晃神，喝了一句，;你怎么还在这儿？
那正是曹安，刚才战事紧急，她早就忘了他了，没想到这小子还待在在这儿不下去。
曹安抿嘴一笑，;我在这儿保护干爹。
曹万节大骂：;爷老子的，你这龟儿子有病啊？
曹安笑得越发甜美，;干爹说得对，我就是你的龟儿子。他脸上笑，心里也乐着，他喜欢的人，怎么骂起人来都这么好看呢？
曹万节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肯定会把他丢到城下给鞑靼人当活靶子。
她自然不会为他这种英勇感动，此刻气得胃一个劲儿胀气，感觉这就是个曹言第二。甚至两个曹言都抵不上一个他的杀伤力。
敌人攻势太猛，城墙上不时有人倒下。
这小子又不是兵丁，在这儿待着总归不是个事。
她喝道：;你赶紧下去。
曹安却丝毫不动，眼神中闪着坚毅，;不，我要保护干爹。
曹万节气得直咬牙，刚想命人把她赶下去，也就在这时，忽然一支箭对着她后背方向射过来。
箭矢带动风声，飞快而至，就这一瞬，曹万节想躲都躲不开了。
她吓得一闭眼，却并没感觉到疼，一转头瞧见曹安正护在她身前。
他左边臂膀上正中一箭，顿时血流如注。
曹万节脸色一变，伸手去扶住他，却见曹安对她柔柔一笑，;干爹，我没事的。
就这一笑，立时触动了曹万节那颗老剩女的心。
这么甜甜的好像小奶狗一样的男人，却像个小狼狗一样的保护着她，这是她活了三十多岁，所从来没遇到过的。
她心里莫名的有些痛，他救了她两次了，欠人家这么多，该怎么还啊？
他伤口还在流血，曹万节忙让军医官把他带下去包扎伤口。
雪青走过来，对着曹安扫了一眼，心说，这孩子身手真是不错啊。
有胆力，有魄力，有智谋，还有耐心。
只是把这耐心用在给人当干儿子上，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了。刚才他分明看到这小子能躲过这一箭的，可他却偏偏宁可受了这一箭，也要都督承了他这个人情。
这样的心思，还真有点让人不可捉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