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见柳沉舟这般，只以为他在装模作样，忽而便笑了，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p>
“柳沉舟！你现在何必在我面前装无辜！独孤小姐是不是被你刺杀的？”</p>
柳沉舟看着她冷冽而痛恨的眼神，心口一痛，连忙垂下眼睑挡住眸中一闪而逝的幽光。</p>
“是谁告诉你的？”</p>
柳如烟原本心底还带着一点点期待，期望这事跟他无关，期望他能解释点什么。</p>
可他这般问，不就说明他已经知道这事了么？</p>
为何不告诉她？明知道她最在乎的人就是姐姐，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她？</p>
柳如烟只觉一股无力的感觉蔓延到四肢百骸，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抽噎起来，哭得像是只可怜的小兽。</p>
“柳沉舟，我恨你。”</p>
短短的一句话，简短的六个字，却挟风带雨，好似一把带刺的长矛，刺进人的胸口。</p>
柳沉舟踉跄着上前，不顾一切地将她抱进怀里，拼命地想要解释着什么。</p>
“烟儿，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隐瞒你，我只是怕你离开我，而且我也是刚知道……”</p>
解释的话还未说完，肩膀上忽而一痛，再也说不下去。</p>
他没有把人扯开，反而按住了她的头，让她咬的更深，直到有血从肩膀渗透而出，染红了紫色的华裳。</p>
如果这样能让你好受些，你就咬吧。</p>
两人都没有开口，也不知过了多久，肩膀上的力气越来越小，直至再也没有任何动静。</p>
柳沉舟将她拉开一些，发现她双眸紧闭，已经晕了过去。</p>
“烟儿！”</p>
柳沉舟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紧张又痛苦过，心里只有一个念头。</p>
若是烟儿死了，我怎么办？</p>
他把人抱进怀里，又用毯子包裹严实，翻身上马，朝府中疾驰而去。</p>
军师府中风声鹤唳，人人都低着头走路，甚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p>
柳如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睁眼看着帐子顶，熟悉的花纹。</p>
折腾了一圈，又回来了啊。</p>
刚闪过这个念头，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p>
“烟儿，你醒了。”</p>
柳如烟却不想转过头，也不想看他，她怕自己忍不住，想要亲手杀了他。</p>
柳沉舟拉着她的手，目光期期艾艾地看着她。</p>
“烟儿，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会给你戴脚镣了，再也不会，我若是早知道会这样，我……”</p>
说到这里，竟哽咽起来。</p>
柳如烟闻言，双脚在被子里动了动，果然没有了那副镣铐。</p>
可她的心理却没有丝毫的喜悦，或许她现在活着，跟死没什么区别，因为她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p>
姐姐死了，深爱的人形同陌路，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p>
倒不如跟着一起死了才好。</p>
柳沉舟把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倏然将她抱起，压在她的肩膀上。</p>
“烟儿，你不能死，你若是敢死，我就把他们都杀了！”</p>
他们？</p>
柳如烟恍惚想起炎文和冬雪，眼底又燃起星星之火。</p>
她不能再连累他人了，已经够对不起炎文了，怎么还能再让他把命也赔上呢？</p>
柳如烟终于动了动，双手捧住他的脸，眼里却没有什么感情。</p>
“放了他们吧，不要一错再错了，这事跟他们无关。”</p>
柳沉舟见她终于有了反应，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求情，一颗心都要碎了。</p>
他将她抱起，又用毯子把她裹得严严实实，声音说不出的冷。</p>
“烟儿，我告诉过你的，谁若是敢背叛，决不轻饶。”</p>
柳如烟从他的话里听到了决绝，心头一颤，惊恐地看向他。</p>
“你到底要做什么？”</p>
柳沉舟抱着她走出屋门，在院子里坐定。</p>
那里已经摆好了椅子，不远处还有两根长凳。</p>
柳如烟看到站在一旁的两个大汉，手里拿着长长的板子，立刻意识到他要做什么，不禁挣扎起来。</p>
“柳沉舟！你敢！”</p>
柳沉舟困住她的双手双脚，把她死死地按在怀里，甚至逼着她往那边看。</p>
“行刑！”</p>
冬雪和炎文被带了上来。</p>
一个披头散发，哭的双眼红肿，被死死地按在长凳上。</p>
一个浑身血肉模糊，早就看不出本来样貌，奄奄一息。</p>
只是看到她的时候，眼珠子转了两圈，裂开的嘴唇动了动。</p>
柳如烟心如刀绞，不住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p>
“炎文大哥！炎文大哥！”</p>
虽然听不到他的声音，但她读懂了他的唇形。</p>
不要看，不要哭。</p>
柳如烟双手扑腾着，长长的指甲抠在柳沉舟的双臂上。</p>
“柳沉舟！你放开我！你放了他们！”</p>
柳沉舟把她欲挣开的身体牢牢地捆住，嘴角冷冷一勾，看向行刑的大汉。</p>
“杖责五十！”</p>
冬雪身旁的两个侍卫把她按在长凳上，把她嘴里塞着的布团取了下来。</p>
柳如烟只觉一道惊雷劈在头顶，杖责五十？那不就等同于要了冬雪的命！</p>
柳沉舟只把她捆着，让她亲眼看着，看着冬雪被打得浑身是血，顺着长凳滴落到地上。</p>
炎文瘫在长凳上，看着厚重地板子一下又一下落下来，好似拍在他的心上，整颗心都被碾碎了。</p>
他眼里满是悲痛，心底生出无尽的悔意，或许当初就不该救她，这样她也不会赔上一条命。</p>
他的唇色苍白，唇瓣裂开，身体随着哽咽微微颤抖，泪水顺着眼角悄无声息地滑下来。</p>
冬雪听到旁边小小哽咽声，慢慢地侧过头，看着旁边血肉模糊的人，眼泪倏然落下。</p>
“炎文大哥，对不起，我只是想让你看我一眼……”</p>
炎文原本颤动的身体倏然绷紧，眼泪还挂在糊满血的睫毛上，他不可置信地看向冬雪，喉咙里突然传出一声嘶哑的怒吼。</p>
冬雪苦涩一笑，似乎早就猜出他会有这样的表情，可她一点都不后悔。</p>
若是不能爱上我，那边永远痛恨着我吧，这样也算是永远留在他心上了，不是吗？</p>
炎文看着她的笑，平日脑子能转一百个弯，这会儿只觉毛骨悚然，深浓的背叛感从脊柱攀沿而上，眼底的后悔和悲伤瞬间散去。</p>
原来如此……</p>
炎文慢慢地闭上眼睛，再也不看她一眼，直到她也闭上眼睛，再也没有一丝呼吸。</p>
板子的拍打声戛然而止，唯有血顺着凳子滴落在地的声音。</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