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k href="/r/book_piew_ebook_css/6885/480156885/480156982/20201019114808/css/ss" rel="stylesheet" type="text/css" />大殿内的宇文浩邈听到廉臻这句话，整个脸僵如死灰。
厉燃盯住他：“你还有一个儿子？”
太不可思议了。
作为世袭家族，宇文家整个族谱都在聚光灯之下，宇文浩邈怎么会凭空多出一个儿子？
宇文浩邈艰难地呼吸，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只一双瞳孔睁得巨大，神思涣散，软瘫瘫像一团烂泥糊在地上。
宇文途奄奄一息，倒是记起一回事：“彼人之心，于何其臻……你名字里是不是带一个臻字？”
廉臻：“你还记得我。”
宇文途悠长悠长地吐出一口气：“是你啊……”
他目光飘忽，从血污和灰尘混杂的控制室内飞出窗外，落在那片灰瓦丹楹的群殿顶上。
他想起小时候。
生在星主之家，在那段被权谋和诡计裹挟着的童年中，唯一真心待他的玩伴仅有两位，一个叫余臻，另一个便是飞白。
这两位是同时被送入星主府做他护卫的人，但余臻的待遇明显与飞白不同。从不关心身外之事的父亲，总是若有似无地问起余臻，用别扭的借口把一些昂贵的玩物送给他。
后来，余臻五官长开了，跟宇文浩邈越长越像。
宇文途又不傻，家族内外风言风语，加上很多微妙的细节，让他怀疑起余臻的真实身份。
——他是父亲的私生子吗？
——所谓姓“余”是否是取了“宇文”的简化音？
宇文途怯弱，不敢去查证，更不敢当面质问，只想当个乌龟，贪恋纯粹的友谊，过有一天便快乐一天的日子。
可是在他十九岁那年，余臻失踪了。
据说是跟护卫队出去执行任务，再没回来过。
为此，宇文途差点冲到父亲身前当面质问，可在他开口之前，宇文浩邈信誓旦旦地说：“你放心，余臻去了他该去的地方。”
宇文途问：“他会死吗？”
宇文浩邈答：“不仅不会死，还能变得强大，早晚有一天，他会以他该得的身份回到星主府。”
该得的身份是什么？
宇文途想，也许是洗白身份，并入宇文家的族谱，正式改名叫“宇文臻”。
也许变强大的他，会有一天向星主之位发起冲击。
那有什么？反正他宇文途无心权势，让他做星主，那简直太好了。
可是就这样过了两年，得到的却是余臻的死讯。
宇文途张张口，努力让拉回自己昏沉的意志，说：“你不是……死了吗？父亲后来说你想夺战功，所以上了战场，然后……死了。我还……还偷偷在宗殿里，给你点了长生烛呢……”
翟啸正拼尽全力按着他的伤口，但血还是像疯了一般往外奔涌。
特遣队的人早就全身血汗不分，糊成一团，拼命抢救。他们甚至不敢随便移动宇文途，生怕任何的搬运都会加重他的出血速度。
“他是这样说的？呵。”廉臻低低笑了两声，“啊途，那时候改造人计划开始执行，他要送你去实验室。他说那个改造计划一定会成功，你会变成强大的alpha……”
廉臻说的话让所有人都毛骨悚然。
厉燃和萧沛望着宇文浩邈，这个老头已经涕泪满脸，没有任何申辩的意思。
廉臻：“他说改造人实验90%会成功，什么意思？失败概率10%，失败就是死！他舍得拿你去赌这种概率，我不舍得呀……你是我亲弟弟，啊途，是我求他代替你去的。”
宇文途瞪大眼，整个眼珠子往外突，显得非常激动。
翟啸一把按住他，对着外面大喊：“别说了！”
宇文途从牙缝里抖出字来：“让、让他说……”
廉臻：“我们都被骗了。319个**样本，死了318个，我！是仅存的那个活人！但是，终生残废！改造人？断骨、洗髓、剜肉、拆筋！你就像一团肉瘤躺在实验舱里，身上插满无数的管子，你所有的组织都在痛，你甚至能看见你的五脏六腑被他们掏出来逐一研究，支撑你活下来的就是体外医疗机，挖走心就用起搏机，挖走肾就用透析机，挖走肺就用呼吸机……”
“你试过连自己的呼吸都无法控制的感觉吗？真空机，不及它十之一二……”
萧沛浑身一个激灵，不由自主地躲到了厉燃背后。
厉燃环住他的肩膀，仿佛彼此依靠才能赶走周身的寒凉。
大殿外所有听到这段对话的人，全都双腿发软，不由得努力吸气以确认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还在好好的自己肚子里。
“我想死，可偏偏我是他的儿子！他竟然下令倾尽全力要救我……”廉臻声音一直在抖，“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插着那些奇怪的机器每天忍受剧痛，整整三百天，三百天！！你猜我是怎么活下来的，他让人掳回来十几个健康的男孩，剖下别人的器官给我用，我活得才真叫一个脏！”
“啊途！”这一声却是翟啸喊出来的。
宇文途正在大口大口地吐血，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眼睛大大地瞪着，仿佛被人从上空吊住了天灵盖。
翟啸：“啊途，别激动，别怕！”
宇文途一把抓住他的手，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目光空洞的向上，瞳孔中倒影着的最后画面，是翟啸苍白的脸。
宇文途想，他可太脏了。
他害惨了他的哥哥，又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
他的生命本该终结在十年前。
现在，也该还回去了。
尘归尘，土归土。
只可惜，他都没有叫过他一次哥哥。
如果小时候早点鼓起勇气去查证就好了。
宇文途把仅剩的力气用来握住翟啸的手，然后往他的怀里靠了靠。
就让他最后做一次缩头乌龟。
他这肮脏的一辈子，总要有一件做对的事。
那就是，死在爱人的怀里。
翟啸：“啊途！宇文途！”
四周空寂。
这声悲怆的呼唤，经由仅剩的几个扩音器，悠悠地回荡在众人的耳边。
“啊途……”
廉臻悠悠唤了一声，脸上的泪落了又干：“别怕，我会送很多很多人下去陪你。”
“你永远都不会孤单了。”
他说着，默默按下了轮椅上的按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