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一日为师番外V
如果不是灵戒破灭，桃夭出事，他根本毫无察觉。
即使沈卿曾经往玉戒里注入了一成灵气，但多数时候他都找不到桃夭藏身之所，除非桃夭想让他找到她。
沈卿追着大概方位找去，破开结界，一股浓郁的魔气跟妖气交杂涌出。沈卿蹙眉，拂袖飞到崖底，恰好撞见剖完妖丹后摇摇欲坠的桃夭。
在桃夭坠地之前，沈卿探手将她抱入怀中。
担心魔气外泄、暴露桃夭，他施法将尸身毁得干干净净，又将深渊地底的魔气拂散。
问道大会在即，担心简芸的事旧事重演，将桃夭魂魄修补得七七八八之后，沈卿将桃夭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了长风殿。
等他忙完问道大会，回过头想了解一下桃夭受伤近况，却发现她又再次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每年他都去长风殿找她，但等他的只有赤婴，自从七杀罗刹阵之后，赤婴跟他之间不再那么剑拔弩张，只是赤婴偶尔会出口嘲讽几句。
“剑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我这云窟当什么地方？”赤婴冷笑，“歇脚客栈？”
沈卿转身就走，懒得跟赤婴虚与委蛇、假意寒暄。
“呵，以前假仁假义，现在装什么，”身后响起赤婴刻意挖苦的声音。
沈卿充耳不闻，抬袖取出此前从桃夭身上取下来的魔骨，沉眸思索片刻，将魔骨化入自己体内。
这世间，魔有魔法，道有道法，二者殊途同归，修真界有陆清在，哪怕自己入魔，沈卿也没了后顾之忧。
魔骨入体，凭借对主人的微弱感应，沈卿径直循着感觉追去，终于在花田里见到了那抹令他辗转思念的身影。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沈卿，我不是她。”
当然，你是你。
这句话显然取悦到了他。
缥缈宗的烦碎琐事还没忙完，沈卿不敢久留，确认桃夭最近一切安好之后，他又转身回了缥缈宗。
靠体内的魔骨，每次沈卿都能准确无误地找到桃夭，甚至当桃夭情绪剧烈起伏时，他还能感同身受般地体会到她的喜怒哀乐。
桃夭心情不错的时候，他猜，应该是刚种下的魔植花开了。
这天沈卿刚从掌门峰回来，魔骨突然躁动，察觉有异，沈卿直接赶往魔界，这才发现桃夭正在渡劫结婴。
沈卿见状，身体快于脑子地一头扎进天雷里，助她渡劫。
这种跟桃夭守望相持的感觉，他很喜欢。
陆清年前刚刚结丹，无阙峰内有他在，所以沈卿最近稍微闲下来，打算在桃夭茅草屋旁常驻。
陆清结丹后，他能明显感觉自己又“完整”了一点。
只等陆清结婴，他就能彻底成为完整的自己。
“今天吃红烧兔吗？”
“沈卿，过来替我把这田苗苗浇了。”
“不许动不动亲我，我不喜欢。再动手动脚你就回去。”
沈卿急忙收回刚想凑过去的脑袋，抬手将她抱入怀中：“亲不行，那抱呢？”
“……你都抱了，”桃夭眉宇间多了几分无奈。
沈卿唇角微扬。
她并不排斥他的亲近，所以脸皮还是要放厚一点。
无法亲吻，抱抱也行。
好景不长，叶轻眉被赤葳打成重伤，掌门本想瞒下消息，但他人在魔界，赤葳有所动作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动向？
遇到桃夭之后，他从未管过这个生死劫，感觉像是自己跳出了某个圈子，但生死劫的羁绊还想将他往圈子里扯，这次去，正好做个了断。
“你追着孟桃夭来了魔界，本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剑尊怎的今天如此好兴致？”蚩尤似笑非笑，手上杀招不断。
沈卿沉眸不答，本想悄悄接走叶轻眉，但蚩尤异常警觉，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甚至大有越战越勇的意思。
斗法正激烈，体力魔骨突然悸动。沈卿沉眸：桃夭来了？
强者斗法，招招致命，再加上蚩尤修为本就高沈卿一头，沈卿一分心，瞬间被占了上风。
“再来！”蚩尤亮着一双妖冶红瞳，眨眼间蓄好一击。
沈卿刚压下喉咙里的铁锈气，还没来得及喘气又只能拔剑相迎。
他一个蓄力劈开魔气，翻身拉开跟蚩尤的距离。
刚分开，一身布衣的桃夭从天而降，牢牢护在他身前，沈卿眉色一喜。
还不等喜意晕开，却见蚩尤怒气逼人，掐着桃夭脖子，沈卿怒火中烧，想要有所动作，却被蚩尤殿内豢养的魔植死死缠住了双脚。
原来蚩尤还留有杀招，此前斗法他并未拿出所有实力！
沈卿沉眸藏住眼底的恼意，自己太弱才落得这步田地，才逼得桃夭不得不出面借着进献的名义救自己。
平生第一次，沈卿切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窝囊。
可恶。
恨自己还不够强大，恨自己竟让桃夭涉险。
身受重伤，心魔顿起，沈卿终究还是撑不住晕了过去，他被外界封为神话，但终究不是神。
偶尔迷迷糊糊清醒的时候，他能感受到桃夭正学着之前他替她补魂一样，帮她修复神识，但感觉又不太一样，渐渐的脑子里开始走马观灯似的掠过很多跟桃夭相处的记忆。
点点滴滴，也酸涩，也有甜蜜。
再后来，他醒了，却看到陆清昏倒在旁边，气若游离，危在旦夕！
沈卿不敢大意，抱着陆清径直返回无阙峰。
陆清身上经历了什么，他不知道，但陆清陷入昏迷后，一睡就睡了整整三年。
三年间，陆清身上宛若死潭，沈卿感受不到丝毫波动。
陆清刚醒就迎来雷劫，渡劫当天陆清神色淡淡，让人看不清情绪。
七七四十九道雷劫，陆清全程一声未吭。每砸一道天雷下来，沈卿脑子里关于前世的记忆跟情绪就越发清晰。
“多谢师尊祝弟子渡过天劫，”天雷过，陆清眼底只剩对他的恭敬跟推崇。四十岁结婴，缥缈宗最年轻的元婴尊者。
沈卿消化着脑子里浩如瀚海的记忆碎片，心绪久久难平。
只是“陆清”前世的记忆，也并非完整无缺，有些地方深究下去也是空白。
融合了“陆清”的记忆，沈卿明白了桃夭身上藏着一股“未卜先知”的神秘力量，而自己则似乎一直被某种天定气运压着，有时会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培育出修真界新的“气运之子”，沈卿正如当初跟“陆清”约定的那样，一点一点将身上的重担转交给陆清。
无阙峰峰主，甚至是缥缈宗下任继承人。
即使缥缈宗出了新的元婴尊者，沈卿想走却并非易事。
桃夭在锁妖塔渡劫时，沈卿正带着叶轻眉等人在远古冰川处采集冰莲，体内魔骨开始躁动，沈卿安置好叶轻眉等人，马不停蹄地赶回缥缈宗，生怕慢了半拍桃夭就会遭遇不测。
魔骨能帮沈卿第一时间找到桃夭，但他却再也无法继续往上晋升了。
沈卿刚跨进山门，却见骑着火焰魔兽的桃夭飘在半空中跟缥缈宗无数弟子对峙。
不再多想，沈卿直接飞上高空护在桃夭身前。
“沈卿，”古青石横眉怒视，杂着元婴期大圆满的威压毫不留情地砸过来，“你真要为了这个妖女背叛缥缈宗？”
“镇妖塔已毁，眼下最重要的，是清算塔内妖物、照料受伤弟子，”面对古青石咄咄逼人的诘问，沈卿声音温和，面不改色，“孟桃夭刚顿悟突破出窍境，贸然上前，无异于以卵击石。”
“沈卿，”古青石冷冷瞪了沈卿一眼，随后转身飞离人群，“你跟我来。”
他垂眸扫了一眼底下神色各异的弟子，又抬头对上陆清难以释怀的神情。
“修真之人，贵在随心。”沈卿留下一句话，转身直接飞向古青石所在的方向。
“混账！”古青石一掌拍碎一个山头，“你知道孟桃夭从镇妖塔抢走了什么东西？本尊对你寄以厚望，你竟然包庇孟桃夭那个魔女！”
“乾坤印乃本宗不二秘宝，孟桃夭要是重启魔界封印，魔族重现，修真界大不如前，难以御敌，整个苍生都要一起陪葬！”
“沈卿啊沈卿，你真是糊涂！”
“无论如何，在孟桃夭重启封印之前，必须将乾坤印带回来。”
沈卿敛眸不语。
他信她。
【我会重启封印，将魔族送回去再重新封印。你公事公办。桃夭。】
一只紫色蝴蝶随风消散，沈卿垂下眼睑，暗暗弯唇。
独属于夭夭的温柔，只有他才懂。
沈卿拂袖离去，按着古青石的叮嘱准备攻打魔界。
等魔族撤离，所有的流血伤亡都会迎刃而解。
沈卿满心欢喜地等着魔族一事尘埃落定后，再跟桃夭好好处理他俩之前的事情，却不想古青石听信谗言，担心沈卿反水，用计将沈卿锁在了禁制阵法里。
等体内属于桃夭的那块魔骨开始躁动，沈卿察觉桃夭出了事，扛着禁制反噬强行破阵，带着一身血神色匆匆地赶到她身边，却看见她满头青丝变白发，苍白得宛若白纸。
熟悉的空虚感凭空卷来，沈卿身形轻颤，死死揽住桃夭，生怕她下一秒就会消失。
“我在等你，”巧目流转，美如孤星，遥不可及。
“小骗子，你又要丢下我逃了么……”他如鲠在喉，红着眼眸拼命地往她体内输送灵气。
她体内的魔根枯萎了，干得像是旱了三年的剁草。
“沈卿，我疼，”她只二指拽住他的衣袖，力道轻得像是一阵风。
沈卿抱着桃夭，闪身直接消失在原地……
很快，修真界攻破魔界，却发现里边只剩一群老弱病残，修真界大获全胜。
沈卿将乾坤印还给缥缈宗，还有缥缈宗给他的一切。
离开缥缈宗后，沈卿带着桃夭四处寻觅天材地宝，只为替她续命。
“我们去找梧桐木，”桃夭依偎在他怀里，目光懒懒地看着他，像是一只刚睡醒的小猫咪。
这只小猫咪不想续命，只想早日还清他的人情。
就好像她这次会留下来，只是因为一把琴一样。
仿佛琴好之后，她就会撒手人寰。
所以即使沈卿早就备好了梧桐木，他也还是撒了谎：“好……等雪停了，我带你去。”
桃夭的身体太过虚弱，他必须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冷么？”即使他一直用法术替她暖身子，无论天寒地暖，她都手脚冰凉。
桃夭打了个哈欠：“我觉得有点热，你抱太紧了。”
抱在紧，该跑的还是要跑。
“又困了？”
“有一点，”桃夭闭上眼缩在他怀里，蹭着脑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沈卿……你会来找我的？”
“嗯，无论多远，我都会去。”
桃夭声音越来越弱，像是在睡梦中低声呢喃：“那我……”
沈卿低眸吻了吻她的眉心，一股浅蓝色的微光缓缓从她身体里飘起散去。
沈卿握着那罐粉色砂砾玻璃瓶，送到嘴边吻了吻瓶身。
拂袖间，怀中美人瞬间化作齑粉，随风消失得干干净净。
“希望下一次，我先记得你，再才遇见你……”
（一日为师，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