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穿越小说 > 明末封疆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御前会议
  震怒之后的崇祯立刻下令,召集内阁及相关的重臣前来商讨军务。西边落日的余晖已经褪去了最后一丝光亮,华灯初上的紫禁城迎来了一个个神色匆匆的帝国高管们。被皇帝连夜召见自然是没有什么好事,这些宰辅重臣们各怀心思,在小太监的引领下向着乾清宫冬暖阁赶去。

  内阁首辅、文渊阁大学士周延儒边走边思量皇帝深夜召见到底所谓何事。来到乾清宫宫门处之时,迎面撞上了另一位被召而来的大臣。

  “这么巧啊陈尚书。”

  同周延儒走个对脸的乃是受杨嗣昌推荐提拔的新任兵部尚书陈新甲。

  “下官见过首辅大人。”

  周延儒的脸上挂着礼节性的微笑,试探性问道:

  “陈尚书可知陛下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首辅大人玩笑了,您堂堂文渊阁大学士都不知道,我一个小小的兵部尚书又怎会知道陛下的心思呢。”

  陈新甲礼节上很是恭顺,但话语间却显得柔中带刺。对于周延儒他并没有多少好感,由于是被杨嗣昌赏识与推荐的,陈新甲自然被当成了浙党的人。按照朝廷的惯例,兵部尚书一般都会入内阁。然而周延儒却抓住了陈新甲举人出身这一软肋,授意手下的言官们以“前朝无先例”为由,成功的打破了陈新甲想要入阁的愿望,从而实现了东林党人在内阁中对浙党的绝对优势。

  周延儒自然知道陈新甲对自己存有不满,但这位首辅大臣却有意要调侃一番这位潜在的政治对手。他在进入宫门之前停下了脚步,陈新甲原本以为有个来言去语便要进去面圣了,没想到周延儒却不走了。出于礼节,他也只能站在原地等着首辅大人下一步的指示。

  周延儒的脸上依旧笑意盈盈,他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的问道:

  “陈尚书是四川人?”

  “首辅大人好记性,下官乃是重庆府长寿县人士。”

  “哦哦!”

  周延儒故作恍然大悟状,紧接着他说:

  “老夫听说当年起兵妄图对抗太祖爷的伪汉皇帝陈友谅,有一子陈理在伪汉败亡之后逃到了蜀地,子孙散居涪州、长寿一带。不知陈尚书与这陈理有无瓜葛啊?”

  周延儒这话说的未免太损了,陈新甲若真是陈友谅之后,他一口一个伪汉,那陈新甲岂不就成乱臣贼子之后了。儒家最看重孝道,先忠君而后忠父。站在忠君的立场上,周延儒如何贬损陈友谅都不为过。但站在尊重先祖的角度,他如此话语确实又让陈新甲很难接受。

  陈新甲就知道周延儒是没安好心,听到这位首辅大人竟然拿先祖的问题来开玩笑。陈新甲的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他铁青着脸毫无感情的回答道:

  “下官听说当年洪武爷曾亲临陈友谅墓祭奠,并题‘人修天定’四字于墓前。墓碑之上书写的‘大汉陈友谅墓’‘江汉先英’‘三楚雄风’字样也都是受到洪武爷首肯的。正所谓英雄惜英雄,如此评价足见洪武爷对陈友谅很是赏识。”

  陈新甲答非所问,周延儒已经猜出了一二,他故意问道:

  “看来陈尚书对陈友谅这贼子很是熟悉嘛。”

  “下官就是陈友谅之子陈理的九世孙,首辅大人若是没有要紧的事,下官这就去面圣了。”

  看着眼前已然被激怒的陈新甲,周延儒脸上依旧是深不可测的笑容,他微微颔首,陈新甲草草行礼之后便迈着大步走进了宫门。

  望着很快就消失在灯火阴影里的陈新甲,周延儒得意的捋了捋胡须。愤怒使人变得缺乏思考,正在气头上的人是最好对付的。这位首辅大臣踏着四平八稳的步子缓缓走向了冬暖阁。

  今夜被皇帝叫来议事的有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周延儒,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薛国观,兵部尚书陈新甲,天下兵马总监军太监高起潜,御马监太监曹化淳。

  这几个人刚刚来到冬暖阁的殿外,就觉得整座宫殿之内气氛很是凝重,压得人透不过气来。门外的小太监高声喊道:

  “内阁首辅周延儒等求见!”

  崇祯正在反复翻看着曹化淳呈上来的密报,仿佛多看几眼就能找到罗汝才的下落一般。听到声响,他向外瞟一眼,但是没有做声。崇祯有意让这些深夜前来的大臣们在门外晾晾,这就是他的帝王心术。稍稍又过了片刻,崇祯这才轻声说:

  “传!”

  周延儒在最前面,众人躬身走了进来。崇祯从文书上抬起头来,冷眼看着跪倒在地上行礼的高官们,慢慢地说道:

  “曹化淳,你把密报读给众位大臣们听听。”

  “老奴领旨。”

  说着曹化淳就将东厂番子的密报一字不差的对众人宣读了一遍。等到曹化淳读完,崇祯一脸冰霜的问话说:

  “各位都是朝廷的肱骨重臣,事到如今该如何是好啊?”

  虽是询问,但殿内众位大臣分明感受到了崇祯皇帝那咄咄逼问的气势。枪打出头鸟,这时谁第一个贸然开口必然会将自己置于非常不利的局面。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老狐狸周延儒竟然第一个站了出来。

  “起奏陛下,魏渊乃是兵部侍郎,陈尚书想必对此事最有发言权。”

  果然是老狐狸,不等崇祯点名,自告奋勇的将皮球踢给了兵部尚书陈新甲。

  刚刚受到周延儒的讥讽,陈新甲的心里正压着一股无名之火。如今又见周延儒主动挑衅,一时间怒火中烧,他立刻反唇相讥道:

  “首辅大人此言差矣,当初押解路线乃是首辅大人您亲自制定的。如今贼首被劫,一股脑将责任推到我兵部,下官以为甚是不妥。”

  听了陈新甲的答复,周延儒表面不露声色,但心中却是一阵窃喜。押解罗汝才的路线虽说是周延儒谋划,但最终敲定的确是崇祯皇帝本人。崇祯此人刚愎自用,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有大臣胆敢当面批评质疑他这个皇帝。陈新甲如此说,只怕是触碰天子的逆鳞了。对于皇帝的秉性,周延儒可以说是彻底的吃透了。

  果然,陈新甲的话还没说完,崇祯的脸色已经由刚刚的铁青变成了猪肝色,他愤怒的打断了兵部尚书的话。

  “陈新甲!国事当头,你还有心思在这里说是谁的责任!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亏的你还是朕的兵部尚书!”

  被崇祯这么一骂,陈新甲这才意识到自己所犯的致命失误,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周延儒脸上得意的神色,甚是懊悔不已。但此时木已成舟,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臣下糊涂!陛下教训的是!”

  说着陈新甲匍匐跪倒在地,赶快向皇帝请罪。周延儒此刻在一旁不失时机的进言道:

  “陛下,陈尚书既已知错,老臣以为不如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戴罪立功,周阁老的意思是?”

  “陛下可将魏渊抗旨一案交由陈尚书处置,如此倒也不失公允。”

  周延儒顺势偷换了概念,直接将魏渊定位成了有罪之人,真是杀人于无形。他的话也使得陈新甲心中一惊!让他来处置此事,这明摆着就是借刀杀人嘛!魏渊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今圣上面前红的发紫的武将,自己若是以抗旨的罪名处置了他,如果事后皇帝后悔,再度启用魏渊,他陈新甲和魏渊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但是如果自己不处置魏渊,这朝堂之上都知道魏渊是杨嗣昌的人,自己也是被杨嗣昌推荐提拔的,,到时候恐怕会给以周延儒为首的东林党人落得口实,被他们污蔑个同党包庇的罪名。

  陈新甲在心里暗暗骂道:“周延儒你个老狐狸!算你狠!”

  就在陈新甲左右为难之际,一名大臣站了出来。

  “起奏陛下,臣以为单凭一封东厂的密报就治罪于堂堂的凤阳总督,实在是有所不妥。”

  说话之人乃是东阁大学士、户部尚书薛国观。

  薛国观四十岁左右的年纪,身材已经有些发福,小小的眼睛缝中透着一股精明。今日他站出来替魏渊说话倒不是因为他很赏识魏渊,这薛国观在朝中是以“素仇东林”而出名的,凡是跟东林党有关的事情他一概厌恶,凡是东林党的提议他一定会跟着唱反调。

  之所以他仇视东林党人,这还要从薛国观的发迹说起。薛国观此人虽说不学无术,但却很是善于钻营。后来他受到了前内阁首辅温体仁的赏识,从此平步青云,慢慢爬上了内阁大臣的位置。

  众所周知温体仁那可是魏忠贤倒台时为数不多的几个阉党的漏网之鱼,因此薛国观的立场也就很明显了,他也是阉党出身,自然对于东林党恨之入骨了。

  薛国观这么一发话,天下兵马总监军太监高起潜也随声附和道:

  “奴婢也以为如此就拿下魏渊也确实有些草率,还望皇爷您三思。”

  高起潜平日里与杨嗣昌有些交情,对于魏渊这名新锐将星也不反感。再加上又有薛国观打头阵,他也乐意做个顺水人情。

  原本崇祯已经准备下命令着锦衣卫拿人了,但薛国观和高起潜的话又使得他动摇了起来,崇祯将视线移向了东厂提督曹化淳。

  “曹公以为呢?”

  “回皇爷,这魏渊是个人才,老奴以为还是慎重一些的好。”

  对于自己心腹太监的话,崇祯还是能听进去一些的。思量片刻他下令说道:

  “魏渊之事明日早朝再议。”

  说罢他冷眼看了一下仍然跪在地上的陈新甲,语气严厉的说:

  “陈新甲,这几日但凡有来自商丘附近的军报,一刻也不能耽搁,必须马上给朕送来。”

  “是!臣领旨!”

  退出冬暖阁之时,陈新甲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他抬眼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夜空,几乎难以发现一丝星星的光亮。想到刚刚在冬暖阁内发生的种种,不禁感叹道:

  “哎,魏渊啊魏渊!你到底是何方神圣,明日整个朝廷都将因为你而变得鸡犬不宁了。”

  夜幕之下,村舍中的鸡犬由于不速之客的到来而纷纷啼叫狂吠了。清一色披甲佩刀的骑兵队伍打破了小村庄的宁静。胆大的村民透过门缝小心的朝外偷偷瞧看着,胆子小的则干脆在自家的床上用大被蒙住了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百姓们已经彻底被战争吓破胆了。村内的族长战战兢兢的走到了一位将军的面前,赶快作揖行礼道:

  “小老儿见过军爷!不知军爷您、您要什么?”

  魏渊端坐马上语气和善的回答说:

  “老人家不要惊慌,我们是官军。请问这是哪啊?”

  族长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些,他小心的回答道:

  “回军爷的话,此处是河东村,隶属房山县。”

  “距京师还有多远?”

  “不足百里了。”

  “好!传我军令!全军今夜在此处休整!”

  说罢魏渊转过脸来对着那族长说:

  “有劳老人家为我们准备一下食宿。”

  那族长一听对方不是来收粮也不是来劫财的,心里不由得长长舒了口气,赶忙赔着笑满口答应了下来。

  “哎,老人家留步!”

  又被喊回来使得那族长心里正七上八下的犯嘀咕。只见魏渊喊来了一名军卒,说道:

  “回头将全军今夜的开销一文不差的都给这位老者。”

  那族长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魏渊,刚想再说些什么,然而魏渊已然调转马头,扬长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