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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翘儿吓得慌了神，忙抬手制止她，劝道：“有话好好说，你这是做什么，快，把剪刀给我。”</p>
见小翘儿如此紧张，宋六姑娘却像是铁了心一般，仰脸对她笑了起来。</p>
“我这一条贱命，留着也是让人糟心。现如今我爹不认我这个女儿了，哥嫂把我当工具一般。</p>
若是裴三爷不管我，我也没什么盼头了。肚子里的孩子本也是个错误，我走了留他一人在世上，不定会遭遇多少冷眼呢。</p>
我既受了这些苦，就不愿他再受苦，不如就把他一起带走吧。哪怕到了阴曹地府，有我护着他，总不至于被人欺负。”</p>
她说着话，竟是高高举起了手臂。</p>
“不要”，小翘儿嘶喊出声，吓得腿都软了。</p>
一旁的玉彤原先站在柜子旁边，见此情景，本想护到小翘儿左右的，却见小翘儿不停冲她使眼色。</p>
玉彤机敏，悄悄绕到宋六姑娘身后，趁其不备，冲上去一把抱住了她。</p>
小翘儿在前呼应，上去握住了她两个腕子。</p>
以人数来看，小翘儿和玉彤占优势，却不料宋六姑娘出身寒门，自小劳苦，手上的力气比小翘儿大得多。</p>
小翘儿根本抵抗不住，眼看着那把剪刀，慢慢地又落了下来。</p>
“你这又是何必？”小翘儿劝道：“有些事儿，总要留给时间去处理，你现在走上绝路，日后定会后悔的。”</p>
“后悔？”</p>
宋六姑娘笑着流泪，道：“走到这一步，一步错，步步错，错得满盘皆输，还有什么可后悔的。”</p>
“你不想自己，也要替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他是裴家的子孙，荣华富贵，前途不可限量。”</p>
小翘儿咬牙恨声，拿俗念诱惑她。</p>
宋六姑娘却是不为所动，手上力气分毫未减。</p>
小翘儿忙又劝道：“三爷那日在老爷太太跟前大闹一场，后来便被罚到祠堂思过去了。有些事儿，你总该跟他当面谈一谈，再做决断不迟。”</p>
“你说，三爷他被老爷罚了？现在还在思过？”</p>
小翘儿违心点点头，却不敢告诉她实情。</p>
果不其然，宋六姑娘像是被人抽走了力气，两臂绵软了几分。</p>
小翘儿慌着去抢她手上的剪刀，没留意，刀尖在虎口上划过一道。</p>
钻心的痛，在鲜血涌出那一刻，蔓延遍全身。</p>
她顾不上其他，忍着痛把剪刀夺下，转身递给玉彤。</p>
下人们喊的喊，叫的叫，吵得小翘儿脑仁疼。</p>
正愣神的功夫，便见宋六姑娘一下子瘫软地跪倒在小翘儿跟前，仰脸苦苦哀求道：“求四奶奶体恤咱们，您当日在火器营把我救起来，定不愿眼睁睁瞧着我去死吧？</p>
我知道提及此事，极为厚颜，还望您帮我跟三爷传个口信，若他还念及旧情，让他过来瞧我一眼。”</p>
小翘儿低头看她，见她一双桃花眼，灼灼闪着微茫。</p>
宋六姑娘当日刚烈跳河自尽，未得成功，可见实属一时冲动。现如今温水煮青蛙一般，反倒激发起她求生的本能。</p>
拿肚里孩子的生死相要挟，便是最为有效的一个法子。</p>
想必裴三爷再见她时，定然也是过不去这一关的。</p>
小翘儿一时分不清善恶，迟疑看着眼前人。</p>
这世上并没有纯粹的善恶，有贫弱之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有富贵人家草菅人命，把旁人生死视作笑谈。</p>
多数人在善恶之间摇摆，一念菩萨，一念阎罗。</p>
小翘儿本不想蹚浑水，奈何现在被她拿捏，大有不答应便死在你面前，让你内疚后悔一辈子的恶念。</p>
她极为反感，深吸一口气，抿唇没应。</p>
那宋六姑娘看小翘儿神色难辨，必是心思摇摆，又加码道：“四奶奶您也有孩子，您总该能体会做母亲的欢欣，对不对？</p>
我虽出身贫家，却也是个人，是个健全的女人。求求您，行行好，替我传个信儿给三爷，请他务必来看看我。</p>
若您愿意在老爷太太跟前帮咱们说说好话，日后能留我在府上，让我们母子不用分离，我定然牢记您的大恩大德，日后吃斋念佛，在菩萨面前祈愿您平安长乐。”</p>
宋六姑娘双膝跪地，手捧着肚子，说到动情处，泪水涟涟，仿佛现在便已经面临了生离死别。</p>
小翘儿刚要扶她起来，却见一旁的玉彤神色呆滞，惊慌失措瞧着门外。</p>
小翘儿顺着她的目光望出去，却见院内不知何时来了好些人。</p>
为首的妇人不是旁人，正是陆氏。她铁青脸色立在那里，浑身散发着当家主母的威严。</p>
而站在她旁边的也不是旁人，正是三奶奶锦绣乡君。</p>
锦绣乡君的脸色比陆氏还难看。</p>
健全的女人？</p>
那便是在嘲笑她不能生养？</p>
这话钢针一般，深深地刺进锦绣乡君的心头。</p>
成亲三年无所出，自己男人便已无后为由，公然在外头打野食。</p>
那姑娘抢了她的汉子，竟然以肚里的野种为要挟，企图再抢了她三奶奶的名头。</p>
而那个狗男人，当众撕破脸，吵着要跟她和离。</p>
她在这个家，当真是丢尽了颜面。</p>
本以为公公婆婆替她撑腰，只等那狐媚子生了孩子，把奶娃娃留下，便把人给打发了。</p>
锦绣乡君也一直劝自己咬牙忍着，等那狐媚子从裴家出去，自然会着人处置，不留后患。</p>
可孩子还没生，狐媚子便拉拢府上的妯娌，来跟自己作对？</p>
难道在你们心里，我堂堂的锦绣乡君，是面团捏的不成？</p>
简直岂有此理！！</p>
锦绣乡君咬碎银牙，双目冒火，恶狠狠看着两人。</p>
小翘儿初见她们，也是诧异，笨手笨脚把宋六姑娘搀扶起来。</p>
宋六姑娘顺着小翘儿的目光看过去，暗自猜度着众人的身份。</p>
心思飞转，认定了陆氏裴府太太的身份，不容多想，拎起裙角，踉踉跄跄便迎了出去。</p>
她冲到陆氏跟前，怯懦地喊了一声“太太”，哭哭啼啼便跪了下去。</p>
陆氏可不像小翘儿这般仁慈，一张皮肤松弛的脸，拉得老长。</p>
她轻轻拂袖，训斥道：“若是寻常人家，定不会点头允你进门。咱们老实本分，不愿被人背后指指点点，不光把你接进府来，还好吃好喝厚待你。你如此这般闹腾，到底所为何故？”</p>
陆氏一番话，说的宋六姑娘哑口无言。她低头嗫喏半天，方才小声申辩道：“小女子实不知三爷已有妻室，若是知道，打死也不会与他有丝毫勾连。”</p>
锦绣乡君听了，心头火冒三丈，挖苦道：“真是说的比唱的好听，怎地，还想让咱们给你立个牌坊？</p>
他有没有妻室不要紧，你没有三媒六聘便跟了他，于国丧期间勾勾搭搭，做下那等龌龊事，当真是不知廉耻，陷他于不忠不孝之地。”</p>
锦绣乡君极尽所能，把罪名说得难听。</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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