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英语早自习，孙文莉一来发现学生围成一团。
红色窄边框的眼镜下，目光锐利，“都干什么呢？一个个的没有听到早自习的铃响了？”
见到她，围作一团的人作鸟兽散。
何诚被傅易推回座位上。
傅易走在他身后，压低声音，“等早自习下课再说。”
惹到孙文莉没有好果子吃。
赵墨筠把倒在地上的凳子扶起来，随手抹掉凳子上的灰，包放上去，折身去拿扫把。
满地碎纸，不收拾都下不去脚。
“今天早上教单词。”孙文莉站在讲台上，翻开课本，看到教室后面的人，语气一沉，“赵墨筠，你在那儿晃来晃去的干什么？你不学别影响别的同学。”
厌恶之色溢于言表。
原本就好奇着的人，这下又齐刷刷地看过去。
对于孙文莉的厌恶，赵墨筠没有多余反应。站在讲台上不可能看不到这里是什么情况，偏要这么说，就是太不喜欢所以找茬。这种事，她也已经见多了，平静回答，“这里总要收拾一下才能坐吧。”
“你这是什么语气？！”不知道赵墨筠那句话哪个词成了□□，孙文莉勃然大怒，手里的书往讲台上一扔。
火气来势汹汹，底下有胆子小的人被吼得一哆嗦，大家都是满脸茫然。赵墨筠站在最后面，冷眼看着。
“孙老师，是有人撕了赵墨筠的书。”何诚开口解释。
一个学校这么多学生，难免有看不惯的人，平时起点小冲突就算了。现在这样分明就是骑人脖子上扇耳光，被这么欺负就算了，回过头来还要被自己班上的老师这么质问，何诚憋不住。
何诚的话音还没落下，猝不及防，讲台上的人抓起手边的书直接朝何诚的脸扔过去。不过幸好位置靠后，书砸到前面一个女生的桌上，吓得人轻呼出声。
厉声：“我问你了吗？要你多嘴？就你最聪明？你这么能干，有本事考个年级第一出来啊！就是你们这几颗老鼠屎搅了一锅汤！”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你那什么表情？怎么，还不服气？我说错了？她书被撕了关你什么事？像她那种人，撕了就撕了，书拿去当柴烧也比在她手里有用。一个个还跟我大呼小叫，以为我是非得扒着这个英语老师才活得下去吗？我家里十几套房子，随便一点钱就够吃一辈子了，你们以为我是稀罕这点钱？！”
乱七八糟，拍桌扔书大发雷霆。
教室里鸦雀无声，个个低着头，不应半个字。
就在这时候，赵墨筠抓起凳子上的书包，弯腰捡了一本撕得只剩半本的资料书，径直往外走。
“你去哪儿？！”孙文莉声音尖细喝住。
后排的人小心翼翼回头看向被叫住的赵墨筠。
只见人站在后门口，半侧过身，看向讲台上，勾起嘴角，冷笑。
“虽然我不知道家里有几套房子跟教书好不好有什么关系。但是像你说的那样，我这个人已经烂了，只是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比我这个人还烂的课。这么上下去，我不去杀人放火怕对不起孙老师你的谆谆教诲。不过就不知道这算是老师，还是教唆犯了。”
说完，头也没回走出教室。
宽敞的教室里针落可闻，所有人都一副惊掉下巴的表情，最后还是被讲台上的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声拉回来。
“赵墨筠！”
*
早自习还没有下课，高二年级组办公室就炸了。
“陈老师，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说我是教唆犯？说我教的是去杀人放火！我什么时候教过？我就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每天起早贪黑是为了谁？没良心的东西！”
陈正道正在给另一个班上早自习，被突然叫出来，一进办公室就是这样劈头盖脸的一通。
“孙老师，你先冷静一下，让我先了解了解情况好吗？”
“还要了解什么情况？难不成我还会胡说八道不成？！这样子无法无天的学生留在学校就是一个祸害！当初汪主任说了开除，你不让，那既然当初是你要坚持把人留下来，就负起这个责任来！我什么都不管，我今天只要一个交代，不然我们就去找校长，让校长来评评理！”
早自习下课，办公室里都还没有平息。
高二三班分成两拨人，一拨人在教室里，一拨人站在走廊上。以孙文莉的嗓子，站在这边都能听清楚办公室里的动静。
“赵墨筠这下是不是捅了篓子了？”齐磊小声说。
谁也没有想到赵墨筠敢跟孙文莉呛声。
孙文莉是不是二中最有钱的老师不知道，但是不是第一也是尖尖上的那几个，丈夫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平时走路都是拿鼻孔看人，学校拍她马屁的人数不胜数。
作为调来二中没多久的老师，最开始都是带普通班，但带哪个班基本哪个班英语成绩就垫底。骂学生是骂出名了的，坚信不是自己教学的问题，而是普通班的学生太差了，朽木不可雕也。
所以去年在她的强烈要求下，调到了实验班。不过教了半学期，被整个班写联名信赶出来了。当时闹得全校皆知，为了顾全她的面子，学校出面找了个借口，说实验班压力太大，孙文莉身体不好，换个英语老师。
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年级主任塞到三班来了。
平时被人捧着的人这样一下觉得面子过不去，一直耿耿于怀。不过今年高展转来三班，第一次月考就考了年级第一，扬眉吐气一把，没事就挂在嘴边念。
正春风得意，却冷不丁被自己最看不上的学生顶了嘴，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以前怎么发现赵墨筠胆子这么大。”何诚也愁眉不展。
凭借赵墨筠惯常不交作业的脾气，被老师训不是一次两次，但是平时都是训了就训了，从来不顶嘴。
傅易沉默。
想起孙文莉把课本朝着何诚脸扔过去的瞬间，赵墨筠脸色沉得滴得出水。
她为什么这么大胆子？
如果她不站出来，以后孙文莉怕是要天天盯着何诚了。
“就她那细胳膊细腿的，是能打得过谁吗？”何诚自言自语，愁得直挠头。
“老陈感觉挺重视赵墨筠的，应该不会有大事吧？”齐磊小声说。
“那也得老陈能摆平姓孙的。”何诚接话。
靠在栏杆上的陈米扬站直身体，“我去看看。”
现在老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任由孙文莉一张嘴说，肯定招架不住。
看她那视死如归的架势，傅易把人拦下来，“我去吧。”
陈米扬皱眉，他们几个中，就傅易一个人成绩最好，“你别让孙文莉盯上。”
“我有数。”傅易拍了拍她的肩。
*
傅易进去的时候，这会儿是课间，办公室已经有不少老师在。不过知道孙文莉的脾气，没人敢上去招惹。
陈正道看到傅易朝自己这边来，正要问他什么事。傅易先开口，“陈老师，我刚刚在教室捡到五十块钱，不知道是谁的。”
他这么一打岔，孙文莉稍微安静下来。
陈正道也缓口气，把钱接过来，“好，我待会儿去问问。”
“那陈老师，没什么事我就出去了。”
“等等，傅易。”陈正道把人叫住。
他正想去教室问问情况，但是被堵住不让走。
“早自习你在教室吗？”陈正道问。
“在。”
陈正道招手让他过去，“你说说，赵墨筠这个事情，究竟是什么缘由？”
傅易站定，正要开口，却被人抢了先。
“陈老师，傅易跟赵墨筠，关系好像挺好的。”
一个男生的声音插/进来。
扭头看去，高展站在对面数学老师的办公桌旁。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
不过说的话却意味深长。
言下之意，是傅易会帮着赵墨筠说好话。
傅易看着高展，眼里闪过一丝警告。而后者对他的目光视而不见。
孙文莉看着高展，对这个学生更加另眼相待，说：“高展你来。陈老师，高展是什么样的学生，不用我多说吧。让他来说说，这件事究竟是谁错，是不是我是教唆犯？！”
高展走过去，到陈正道的办公桌旁，没着急开口，而是从兜里摸出一个东西放在办公桌上。
看到办公桌上的那个录音笔，傅易暗自诧异。
高展说：“我音标学得一般，所以每次教新单词的时候都会录下来，方便复习。”
这话一出，办公室的老师关注点瞬间被带歪。
连录音笔都用上了，这么踏实刻苦，不愧是年级第一。
有了这个录音笔，当时的情况最大可能的还原。
听着听着，原本还和和气气安抚着孙文莉的陈正道脸色越来越不好看。
陈正道是学校出了名的好脾气，平时不管是同事还是学生，都相当有耐心，没见他跟谁急过眼。这样好脾气的人变了脸，表情看起来就比较吓人。
听着那录音，旁边有老师互相递眼色。
这下孙文莉怕是踢到铁板了，陈正道虽然脾气好，但是向来看不惯侮辱学生人格的事情，连说学生脑子有问题这种话都听不得。更何况这还是他自己班上的学生。
等录音放完，陈正道沉声让高展跟傅易出去，随便嘱咐高展安排下节语文课自习。
傅易出办公室的时候，听到老陈说，“孙老师，你不是要找校长吗？我现在也想跟你去找校长评评理。”
*
今天第一节是英语课，第二节是语文课，两节课都是上的自习。
何诚他们那个小群聊得热火朝天。
今天这一早上，出乎意料的事情一个接一个。
赵墨筠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又冒出来一个高展。
听说高展直接递出去一个录音笔的时候，何诚打了满屏的问号。
高展是谁？是年级第一，老师眼中的香饽饽，孙文莉更是恨不得把他捧在手心里。谁能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会站出来。
他不说，谁知道他有个录音笔。就算知道，说个没有开，又不能把他吃了。
何诚：【……………………】
何诚：【……………………】
何诚：【……………………】
齐三石：【老何，你干什么？】
傅易：【别搭理他，有人正在进行三观重建。】
齐三石：【啊？啥意思？】
第二节还有十来分钟下课，陈正道走进教室。
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