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一声闷响，在极少有人来的厕所里显得格外突兀。
林圆被推倒在地，后脑勺撞到隔间的门板上，半晌缓不过来。
前面的几个人围上来，把人堵住，以免跑掉。
为首的女生披着头发，头发烫过，但是为了应付学校的规定，卷曲弧度比较大。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身后站着的基本都是经常待在一起的人，这种场面早就司空见惯。
剩下一个吴莉莉，上次的事情虽然也参加了，但这还是第一次跟人面对面，明显慌张，站在一群人之中有些格格不入。
至于真正的始作俑者，以男的下手没轻重的理由，大发慈悲，今天这个场合没有露面。
“是你跟赵墨筠通风报信的吧？”卷发女生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语气不善地质问。
林圆从小到大都是乖乖学生，跟同学连红过脸都没有，更别说这种阵仗。加上刚刚头撞到隔间门板上，又痛又怕，控制不住眼泪涟涟，蜷缩在角落不敢随意动弹，“没有。不是我。”
看她被吓成这样子，卷发女生嗤笑一声，蹲下，一把抓住林圆的头发，往后一扯。
“啊！”林圆吃痛轻呼，不得不抬起头，眼泪涌得更快。
而面前的女生笑嘻嘻，“不是你？不是你那还有谁？那天就你一个人在哪儿？你不说，赵墨筠是谁？你该不会要跟我说，赵墨筠会读心术吧？”
“我……我不知道。”头发感觉要被扯掉，林圆闭着眼睛，哭花了脸。
见林圆这说话都说不清的样子，周围几个女生笑成一团。
“看看，这怂样。”
有人尖着嗓子说：“啊，好害怕，好害怕。”
说完，又是一阵大笑。
卷发女生满脸嫌弃，松手，换成用食指一下戳着林圆的额头。力道很大，戳得林圆头直往身后的门板上撞。
“怎么？当好学生还当上瘾了是吗？还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本来打算教训教训她就算了，你管什么闲事？这么来来回回，还没完没了是吧？”
“有意思吗？”
说话声音伴随着“咚、咚、咚”，头撞上门板的闷响。
地上的人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知觉，麻木地待着，只有眼泪无声地流。
“你既然这么喜欢看别人掉面子的样子，那就让你也体验体验这是什么滋味吧。”
卷发女生站起来，拍了拍手，像是手上沾了什么脏东西。转头对吴莉莉说：“不是想出气吗？去吧。”
吴莉莉看了眼地上的人，几乎是在确认了自己站在人群中的瞬间，无所畏惧地站出去，抓住林圆的衬衣就外扯。
力道之大，衬衣最上面的扣子直接崩掉。
感觉到胸口一凉，林圆大惊失色，一抬头，发现那个卷发女生举着手机对着自己，意识到她们想干什么，拼命挣扎。然而却被人一个劲儿往下摁，根本站不起来。
无数只手往她面前伸，用力拉扯着她的衣服。
极度恐慌，哭得什么都看不清了，哀求，“不要，不要这样，求你们不要这样！”
哀求声里夹杂着兴致勃勃的嘲笑声从厕所里隐隐约约传出来。
落在厕所门口的阳光晃了一下，一道人影闪过。
脚步声踩着刺耳的笑声进去，随之而来的是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尖叫，痛呼。
林圆惊魂未定，啜泣着把衣服拢紧，瑟缩在角落止不住地发抖，眼泪也止不住，泪眼模糊中只听到一声又一声闷响。有人摔在自己脚边，有人摔进隔间。
变化来得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拿着手机拍照的卷发女生脑袋被飞过来的书包砸中，冲击力之大，人控制不住往前踉跄一步。
连头来不及回，被人抓住头发往后一扯。
“啊！”
手里的手机被人轻松抢走，紧接着自己被直接甩倒在地。
横七竖八躺了一地，赵墨筠独自站着，手机远远拿着，抬着下巴，一张一张翻，动作不慌不忙，脸色冷若寒霜。
发现赵墨筠在删照片，卷发女生爬起来，伸手，“拿来。”
赵墨筠眼皮都没抬，“自己过来拿。”
这态度看在对方眼里无疑是一种挑衅，新仇旧恨上来，卷发女生气势汹汹逼过来，突然扬起手。眼看就要扇到人脸上的时候，手被往外一格，猝不及防，“啪”地一声清脆响声，只觉得眼前一黑，人直直摔下去。
喉间溢出一声惨叫。
卷发女生明显是这群人的头儿。原本想动手的其他人，见状都不敢再上前。
赵墨筠蹲下，拽住卷发女生的衣领，把人拎起来。目光扫到在地上缩成一团，哆嗦个不停的林圆。唇抿紧，把手下在挣扎的人往下摁，再拎起来。
反复，在人惊恐的尖叫中，慢条斯理说：“吴莉莉没有跟你们说吗？我说过下不为例？”
“下、不、为、例，是听不懂，还是脑子有问题？嗯？”
这会儿，像是惊吓过度，卷发女生已经停下尖叫。赵墨筠松手的时候，人就满脸是泪地软在地上，站不起来。
“你们这些人，手是有什么毛病吗？这么爱撕东西，不是书就是衣服？来，也不是没有穿衣服的人，现在撕来我看看。”
*
太阳再西斜一分，橘色的夕阳的光从厕所门口拉到洗手台脚下。
几个女生揪着衣服从厕所里跑出来。
林圆还坐在地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一只手伸到她面前。
“能站起来吗？”赵墨筠问。
林圆看了她伸过来的手，手臂上有被人抓出的红痕，喉间一梗。
“……嗯。”声音沙哑地说，然后自己扶着隔间的门框站起来。
赵墨筠没说什么，收回手，转身把包捡起来，“受伤了吗？”
林圆摇摇头。
“没受伤就好。”
赵墨筠背上包，走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边洗手边说：“那些照片我都删完了，你不用担心。”
说完，那边没有任何响动，赵墨筠转头。
林圆满眼泪水，嘴唇嗫嚅几下，叫了一声赵墨筠的名字，忽然情绪失控，蹲下，痛哭出声。
这架势把赵墨筠下了一跳，快步走过去，“你怎么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哽咽着好不容易说清楚这句话。
赵墨筠有点茫然，为了把人安慰下来，只说：“没事。你别哭了。”说着，拍了拍林圆的背。
但赵墨筠不知道，她越是安慰，林圆心里的愧疚就多，多到几乎把她整个人淹没。
直摇头，“你……你、你不知道。”
不知道她明明知道撕了她的书的人是谁，但是她没有能站出来。
因为害怕，所以什么都不敢说。
陈老师问的时候，她一句话没有说。英语老师大发雷霆的时候，她也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根本……根本，不值得，你这么帮我。”哭得太厉害，话根本说不顺。
赵墨筠向来不擅长安慰人这种事，安静地待在旁边，动作不怎么自然地拍着她的背，听她断断续续说了好久，终于弄清楚她是什么意思了。
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林圆这才渐渐止住哭。
见她情绪稳定下来，赵墨筠才说：“用不着觉得抱歉，这事。本来就是应该在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再去帮别人。再说，这事跟你也没关系，你说不说，她们还是会那么做。”
又问：“所以，这些人是因为觉得是你跟我说了，才找你麻烦？”
林圆抽噎着，“……嗯。”
应完这一声，眼泪差点又止不住。
她害怕报复，所以什么都没说，但还是被报复了。
赵墨筠嘴角沉了沉。
这群人……
安慰林圆，“放心吧，以后她们应该不会来找你了。”
以后就算要找也该找她。
“那你呢？”林圆看着赵墨筠。
“我没事。”赵墨筠不在意地说，不过有点顶不住林圆那太过担心的目光，转而说：“我给老陈打个电话，让他过来。”
她现在这样子，衣服也被撕坏了，应该是要回家，联系家长，签请假条这些事都得老陈出马。
林圆没有反对。
*
这个月月底是店庆，庆祝开店三周年。
店里的布置，还有海报宣传的活儿大部分尤琳都交给赵墨筠了。
赵墨筠目前的经济状况负担不起一个电脑，甚至每个月一百左右的网费她都觉得肉疼，所以设计海报都是用店里的电脑。
又忙到晚上九点回家。
困倦地打着呵欠从公交车上下来。因为太困了，打个呵欠眼泪都出来了。眨了眨眼，一抬头，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赵墨筠：“！”
惊得往后退了半步，瞌睡瞬间醒了，定睛一看，又放松下来。
眯着眼把人上上下下打量一遍。
今天柳鹤熙穿了一件蓝白色的外套，这种干净的颜色放在他身上，配上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简直是赏心悦目。
不过没等赵墨筠赏个够，忽然发现人表情不太对。
没等她问，柳鹤熙先开口，“你又跟人打架了？”
上次问她要不要打人，还说不要老是想打打杀杀的事情，但转眼她又一个人跟人动手。
他声音不大，听在赵墨筠耳朵里，似乎还透着一丝丝委屈。
好像她不是去打架，是把他给扔了。
被他这么看着，一问，赵墨筠莫名心虚。
“……没，没打架。”
面前的人不说话，只是面色不改地看着她。赵墨筠只好解释，“打架，有来有往才叫打架。我只是单方面教训人而已。”
说完，凑近看他，“生气了？”
昏黄的路灯斜斜地打过来，他站在光晕之内。路灯似乎是新换的，光很亮，可以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
因为生气，腮帮子好像有点鼓，这样子实在有点可爱的过分，赵墨筠嘴角弯弯，伸手想要揪一揪。
只不过还没有碰到他，手腕被扣住，连带着整个人，猛地被人压到旁边的墙上。
赵墨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