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黑沉沉的石壁，延伸向前看不清深处。隔不远一处的昏黄油灯隐隐绰绰，似是有阵阵阴风，灯火不时摇摆。
夜然背靠着冰冷潮湿的石壁，坐在地上，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那曾经在石洞里被囚禁的日子。
他眼神阴冷而镇定，抚了抚胸口处的伤。
叶芝轩一掌袭来时，虽然他内力尽失，身手不够快，但是招式还在，当时千钧一发之际，他避开了左胸的要害，这也是为何他会这么快清醒过来。
夜然环顾四周，这是一处密封的石穴。
看不到任何自然光线，只有微弱的油灯在远处石墙上投下暗影，但是对于他的目视能力来说影响不大。
空气潮润，但并没有腐烂破败之气，看来这处石牢久未使用。
地上偶有水洼汇聚，石壁表面泛着潮气，冰凉的水珠慢慢凝结，承受不住一路滑下，看来这里是一处地下穴。
四周极为安静，静得能听到水滴坠落的声音，滴答……滴答……
静静的，夜然探寻周围有无异响。
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仅他一人，看来跟他推测的一样，这处石牢很久没用了。
而且发现是自己孤身一人，他对依依也放下心来，这说明叶芝轩确实没有迁怒。
夜然看着被黑暗吞噬的石穴，不禁嗤笑，真是讽刺，原来一向自诩清高出尘的清墟教，也会有这么阴暗的角落。
夜然知道，按照叶芝轩最初的打算，应该不会想把自己关于此处。
只是他明目张胆说出了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个怕是清墟教主也不知道的秘密，叶芝轩害怕了，甚至动了杀念，才会导致如今的待遇。
不然他应是被好吃好喝的供养软禁，而不是面对如此不见天日的石牢。
是的，夜然是故意的。
只有在这种暗无天日的环境下，那莹白小花才无法生长，这里是没有玉珠的地方，是玉珠甜腻香气飘不来的地方。
其实那花仅仅只是香味浓郁，没有任何毒性。
不过夜然先饮的后山清茶是香引，这平常的花香便有了散功之效。
幽室内一株问题不大，但是之后他经过回廊一路玉珠盛放，每株香气叠加，到达庭中小筑之时才瞬间显示了效果。
夜然感觉体内的内力渐渐充盈，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过不一个时辰应该就能恢复，这种程度的伤对他的身手影响也不会太大。
他站起身来，伸展一下筋骨，伸手就能碰到石壁顶。
他还是一张冰冷的脸，和可以俯瞰众生的傲然气势，不像阶下囚，而是上位支配者，一如曾经血洗古宅时的他。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其实是当时无计可施之下的孤注一掷。
夜然虽然知道，清墟教因为夜宇殿的关系必然不敢直接取他性命，因为那样清墟教面对的必是一场浩劫。
但是他也不能完全肯定，叶芝轩会把他关于一处偏僻到没有玉珠的地方，甚至也无法确定远离玉珠的香气内力需要多久才能恢复，或者内力是否可以恢复。
不过看如今情况，他的运势还不错，赌赢了。
夜然观察了一下石牢的情况，发现四周石壁坚固，除了入口，这个天然洞穴坚固牢靠，没有其他出口。
他现在惟一要做的只有等待，等待叶芝轩看望他，或者其他仆役送饭，或者其他入口会打开的机会……
总之，他现在不需要费神思虑离开的方式，只需静静等待机会。
夜然重新倚靠石壁坐下，黑暗将他包围，他一动不动融入幽暗之中。
已经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十年……十年前他就发誓再也不会落入这种境地，没想到还是没躲过。
他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但是因为没任何参照，让人莫名压抑，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了，是不是已经月上中天。
渐渐有些睡意，他闭上双眼试图入睡，养精蓄锐。
睡意很浓，双眼紧闭，但是他的精神却异常清醒，处于高度紧张的戒备状态。
不能睡，睡下会有危险，好像本能一样提醒着他保持足够的清醒。
理智告诉他，叶芝轩会有顾虑，暂时不会动他。
尽管如此，内心还是如有一只渐渐苏醒的野兽，按耐不住地躁动，让他无法保持一如既往的平静。
夜然试着放松，平息内心。
“阿然……”一声熟悉的呼唤从远方传来。
夜然想睁开眼，想站起来，却发现眼皮张不开，四肢僵硬动弹不得。
“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
“阿然，这个给你。”
“阿然，我们两个都能活着出去。”
夜然耳边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不停地说话，好像是孩子的声音，断断续续说个不停，好像在对他说，又好像不是。
他眉头紧锁，陷入深深的梦魇，想醒过来，又想留下来……
恍恍惚惚间，夜然好像开始搏杀，黑暗里周围都是野兽的哀嚎。
“啊—！”一声惨叫让他寒毛倒竖，他打了个激灵，反抗得更加厉害，但是于事无补，他好像处于层层叠叠的棉花里，使不出力气。
他似乎还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手上也越来越湿滑黏腻。
“阿然……我好冷……”
“阿然……我留了好多血……我……是不是要死了……”
“阿然……我死了……你只有我一个朋友……你会想我吗……那里好黑……我好害怕……”
孩子的声音一直在夜然耳边回响，幽怨纠缠，一声声往人心里钻。
夜然感觉一阵惊慌失措，一阵悲哀伤心，“不！不要！”
他惊呼着，挣扎着想睁开眼……
突然，额头一凉，夜然一惊，终于摆脱了梦境，彻底清醒过来。石洞顶上的一滴冰凉的水珠正好落下，砸在了他的额头。
昏黄的油灯仍在燃烧，石牢里安静如初，除了偶尔滴答水声外没有声音，没有鲜血，更没有其他任何人。
夜然依旧靠坐着，但神情多了几分狼狈。
他没让自己在情绪里沉浸太久，用袖口擦了擦额头的水迹，又恢复成了冷酷的模样。
他不再试图入睡，这样的环境太容易勾出他心里蛰伏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