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弋将叶云韶小腿上的绷带一圈一圈拆开,狰狞的伤口附着在细白的小腿上,格外显眼血腥恐怖。
还好伤口没有发炎。
叶云韶不忍去看,虽然腿上没有感觉,但一想要用那可怕的针线缝起来,就觉得一身冷汗。
肖弋对这些事好像很熟练似的,给伤口消毒之后,用准备好的银针穿线……
明知叶云韶不会感到疼痛,他还是低声提醒道:“你忍着点。”
缝合伤口时,叶云韶没有预想的那样紧张,转眼又发现肖弋很认真,一门心思全在那针线和伤口上。
细细密密的汗浮现在肖弋的额上。
肖弋的功夫竟然也不差,原以为会有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腿上,缝合之后,也还看得过去。
“你居然还会这个……”叶云韶不禁惊叹。
肖弋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用更低沉沙哑的声音说:“以前家中世代从医,所以都会一些。”
想不到是从医之人,可医者仁心,这家伙怎么看也不像是个好人。难怪说“以前”,现在凭这张恐怖的相貌,怕是在这一行也干不下去。
晾了这么久,腿上的药效快要过了,小腿处的灼痛一点一点明显起来。原本只是轻微的刺痛,到了后来伴随着心跳,嗡嗡地散发着烧灼的痛感。
叶云韶没有防备,忍痛得呼声倾泄出口:“嗯……”
一声痛吟,肖弋回过神。
叶云韶握紧了拳,指甲深陷进了手掌心,却依然不能抵过来自腿部的烧灼。
“很疼吗?”肖弋确认了一下,随即再用备好的药膏混着麻痹痛觉的草药,一起再将腿伤覆上包扎起来。
动作放得轻缓,好像生怕给他弄疼了似的。
这些药十分管用,微凉的触觉驱散了烧灼的感觉,煎熬的钝痛,也伴随时间,渐渐消减下来。
又变成了麻木毫无知觉,叶云韶松了一口气,冒着冷汗躺了下去。
“对不起,草药虽然可以暂时缓解疼痛,可药效一过,之前的痛楚会加倍返还回来……”肖弋将草药的弊端说了出来。
叶云韶本来有气无力,半个魂飘在外头,一听这话,顿时傻眼。
“什么?”
那他岂不是摆脱不了这种草药了?
肖弋表情未变,继续说道:“嗯,不过伤口愈合之后,就不会痛了。在这之前,我随时会给你换药照顾的。”
叶云韶无声地冷笑,什么“照顾”,他受此灾祸还不是拜这些绑架犯所赐?绑架犯居然还会说照顾,他又不是受虐狂。
肖弋觉得那笑刺眼,心中愧疚难安,鬼使神差地,想要向他解释:“我的命是大人救的,有些事实在是万不得已。那日如果不是你非要跑出去,也不会受伤。”
三皇子救过丑八怪?他居然不知道还有这茬。
想起之前所受的窝囊气,他气不打一出来,抱着理智讽刺道:“你是怕我死后变成厉鬼,向你索命,所以提前把不得已的苦衷告诉我,好让我去找别人。”
“不是的……你不会死。”
什么嘛,说的话莫名其妙,一点都听不懂。
肖弋说完,自己却愣住了。
一直以来都是听从三皇子,从未有过自己的想法。可这次,他知道是真真切切自己的意志,他忽然就舍不得叶云韶死了。
作为一名三皇子豢养的暗杀者,本不该有任何私心。他杀过多少奸臣宁贼,可叶云韶无辜,什么罪恶都没有,他就这样把人杀掉,与当初害死自己全家的又有什么区别。
肖弋从腰间一个锦囊中,取出一只钥匙。
叶云韶认得,这小小的钥匙,可以打开手腕上的束缚。
肖弋俯身,将他的右手托起来,在叶云韶有些呆滞的目光中,解开了这条锁链。
“反正你也跑不掉,这个也就不需要了。”
叶云韶活动了一下右腕,忽然没有这东西,陌生的感觉还有些不适应。
为什么绑架犯会毫无预兆地对他好?
叶云韶搞不懂了。
不过应该算是一个好兆头,少了这层禁锢,他脱逃的希望会增加一些吧。
坏消息是他依旧不能下床,平日里做个什么都要肖弋来帮忙。相处的时间久了,他竟然对这个丑恶的男人消除了一些恐惧感。
时间一天天过去,叶云韶的腿伤渐渐愈合,肖弋却越来越忐忑不安。
大人随时会召他回去,到那时……他不仅没有顺利完成大人的命令,反而还因为一个叶云韶拖得他无法过去。
他不能丢下叶云韶一个人,也不能光明正大放他回去。
天气变冷,这屋子里没有走地龙,夜里就会太凉。这天看着外头太阳不错,叶云韶望着窗外,有些向往那暖阳下的感觉。
肖弋在一旁桌上坐着,手里正用匕首削苹果。
“你想出去?”
叶云韶收回目光,低着头道:“不、也不想……”
肖弋放下苹果,收了匕首。沉默地将他裹着厚厚的棉被抱了出去,放在屋外的一只老爷椅上。
“想出来就直说,这点要求我还是可以满足你的。”
被人看穿了心思,叶云韶索性不理他了。
太阳晒在身上暖暖的,舒服的感觉让他有些罪恶感,不知道王府家中怎么样了……
到了拆线的日子,叶云韶已经可以完全不依赖草药麻痹神经,只需要每天抹药膏,让疤痕去除得更快一些。
肖弋对他嘱咐:“之后不会再痛了,可能会非常痒,你要忍住不能动它,免得再裂开。”
他隐隐能感觉得出来,肖弋对他跟之前有什么变得不一样了。总是叫他恍惚念想起一个男人……穆长风。
“肖弋。”这是他第一次唤肖弋的名字,有些生疏和别扭,“已经这么多天了,我父王他有没有做好决定……”
一直没有得到消息,也代表着他对父王没什么重要性,不免悲凉。
肖弋本不打算告诉他的,既然问了,他也不再隐瞒:“西陵王将兵部特权自愿交给了大人,皇帝还不知道。”
叶云韶眼前一亮,隐隐按耐着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