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裳的头在老夫人怀里埋着,身子突然颤了起来,一抖一抖的,啜泣声也越来越大,老太太方才还只是吃惊,此时却慌张了起来。

  “裳儿,丫头,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老太太将她从怀里揪出来,心也跟着她的哭心疼了起来,不过是一小会儿的功夫,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

  颜如裳哭得梨花带雨,受了天大委屈一般的伤心,连侯老夫人也慌了。

  “是不是沈时络欺负你了,五姑娘,这是怎么了?”

  颜如裳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哭得伤心,停都停不下来。

  老太太只好将人又搂进怀里,好声好气地哄:“都多大的丫头了,还哭成这样,也不怕别人笑话。”

  老太太有身上淡淡的檀香味,让人莫名安下心来,那些荒凉痛楚,难以哭诉的绝望,在这一刻似乎都得到了慰藉。

  碧儿急切地追上来时,便见自家小姐把头埋在老夫人怀里,传来不住的啜泣声。

  “你这丫头怎么才跟上来,方才发生了什么,不是叫你照顾好五小姐!”

  碧儿见自家小姐哭得伤心,也不像是装的呀!

  “小姐,是不是方才摔疼了?都怪碧儿不好!”

  若小姐是在演戏也倒罢了,但如今女子啜泣的声音含着真真切切的委屈,惹得碧儿瞬时鼻子发酸,也掉开了眼泪。

  方姑姑张了张嘴,心道她骂的也不重,这丫头怎么也哭上了?

  但她说五小姐方才摔了?

  老太太也听到了碧儿的话,忙又将颜如裳从怀里揪出来:“摔着了?摔哪儿了?!”

  颜如裳哭得缓了下来,目光触及,是祖母眼里无以隐藏的担心。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年都不曾将这关心给她,就算施舍也好,若她能得到一丝不必争抢也属于自己的东西,又何苦去追逐那些别人眼中的明珠,甚至陷得越来越深,连她自己都不知最终到底为了什么!

  颜如裳想要责怪,却又无从怪起,上一世的她眼中蒙尘,就算是赤.裸.裸摆在她面前的真心,恐怕她也同样视而不见。

  所以落得那样下场凄惨,能怪谁?

  “磕了腿,方才疼,现在已经好多了。”

  颜如裳止住了啜泣,顺着碧儿给的台阶下来,不然她这哭未免太莫名其妙。

  “没事就好,这里风大,你还受着风寒,快去马车上。”老太太拍拍她的背,看一眼方姑姑,放心不下:“你也去看看。”

  颜如裳点点头,随着方姑姑上了马车。

  老太太虽担心,但总得先同侯府老夫人道别才是。

  “五姑娘要紧,老姐姐还是先去看孙女,怕是磕得疼了,不然也不会哭得厉害。”侯老夫人明白颜家老夫人的心情,若是自家孙女哭成这样,换了她她也担心。

  “让你看笑话了,这孩子平日里还算稳重。”颜老夫人想起沈家大公子,想替颜如裳解释一句,给老太太留个好印象。

  “五姑娘如此,正是可爱,惹人疼得很。”侯老夫人笑着夸赞两句,倒是没有听出对方话里的深意来。

  沈时络下来时,已不见了国公府的马车,侯府老夫人在马车旁等他:“方才五姑娘摔了?下来时哭得伤心。”

  沈时络诧异:“她哭了?”

  侯府老夫人见沈时络不像是知情的模样,松一口气,看来同她家孙子无关,这样就好,不然方才那丫头的模样,让人以为是受了什么欺负呢。

  “她没说是如何摔的?”沈时络有些紧张,毕竟那女子方才义正言辞,斩钉截铁的,说是自己推了她。

  侯老夫人奇怪地看他:“难道不是她自己摔的?”

  沈时络怔一瞬:“虽是她自己摔的,但孙儿没能扶住她,有些愧疚。”

  侯老夫人笑着摇头:“你这傻孩子,这与你没什么关系,你呀就是心地太善良,小心日后吃亏!”

  沈时络不知为何,竟有些心虚接受这称赞。

  方姑姑从老夫人的马车上拿了常备的药膏,只是替颜如裳检查一番后,膝盖不见青,腿上也没个磕碰到的地方。

  颜如裳看一眼方姑姑觉得奇怪又不好说什么的表情,倒是有些心虚,方才那一摔是自己倒的,也就是原地坐下了而已,也不是真的摔了,此时她倒是想现磕一个。

  不过腿没磕着,风寒却像是加重了,方才哭了那么长时间,脑袋本就昏昏沉沉的,此时更想睡了。

  方姑姑找不到磕碰的地方,只好象征性将药膏抹了抹,见她眼皮睁不开的模样,便将人扶下躺着。

  交待碧儿看着五小姐,方姑姑才回到老夫人的马车。

  “没什么大碍,老夫人放心吧。”

  老太太闻言松一口气,但方才小五那伤心的模样,叫她心里到现在都揪得慌。

  “回去以后就让人去请大夫吧,或许是病得难受。”

  马车从国公府后门进去,一路并未停下,直接到了颜如裳的念云院。

  寻常时候马车是进不了院子的,今日是老夫人特许。

  只是马车堂而皇之进了院子,很难不引人注意。

  大小姐颜如元方回府,想着今日的画作,有些出神,耳中突然有马蹄声传来,抬头看去,便见一辆马车进了府,而且那辆马车有些眼熟。

  是颜如裳的。

  颜如元交代身旁婢女婉儿一声:“你去看看,怎么回事。”

  裳儿怎么越来越胡闹,竟让马车直接进了府,若是被有心人看到,告到祖母那里,骂她几句,她又心里不痛快。

  颜如元与颜如裳一母同胞,但三房夫人去世之时,颜如元已经六岁,与母亲朝夕相处过六年,好歹得到过母亲的疼爱。

  可颜如裳出生之后,三夫人没出几日便逝世,她连母亲的面都未曾见过。

  颜如元比她大了六岁,事事关照,但她的亲妹妹,却不知为何对自己有了芥蒂,长大后的许多年,都不是很亲近。

  丫鬟婉儿很快回来传话,从车夫那里打探到了消息,并非五小姐的授意,而是老夫人的意思,是因为五小姐病了,才让马车直接回的院子。

  “病了?”颜如元倒是想起来了,前两日她不在府里,回来时听说祖母带着裳儿去了清远寺。

  “请大夫了吗?”

  婉儿点点头:“听说老太太那边已经让人去了。”

  颜如元点点头,想去看看,却又止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