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的颜如裳想要风有风,只是她如今想要的是什么一时也想不明白,在睡得迷糊时,便决定第一个想要的就是什么都不想,睡他个底朝天!

  “......小姐怎么还不起,去得迟了,不是要被打手板子?”

  碧儿手中端着水盆,好看的眉心皱得紧。

  向来起床勤快的小姐不知为何多了赖床的坏毛病,前几日她病着,便也由着她,但今日说好了去济安堂,她不是最怕迟到被罚,嫌丢人吗?

  说起这个,小姐她书读的不好,却胜在勤快,每日去济安堂,最准时的就是她了。许是读书上胜不了别人,在别处也总要更胜一筹才行。

  纱幔中传来沙沙声,一双藕臂不情不愿地将纱幔分离开来,女子面色带了怨气,嫩玉般光滑的脚胡乱寻着地上的鞋。

  碧儿忙将绣花鞋递上,看来赖床之后,起床气也有了。

  前朝女子本不得入书院,但改朝换代后,当年的太后娘娘开明,怨怪那些兰质蕙心,敏而好学的女子竟只能被埋没在后院深宅,大掌一挥,允了女子入书院,便有了如今的人人向学的盛况。

  颜如裳不敢质疑那位太后娘娘的圣明,只是看来她要的风,也不是说来就能来的罢了......

  来到府门外时,马车已经在等着,颜如元已因出众的才华入了昭文馆,颜如语同她年纪相仿,一同在济安堂读书。

  不过今日除了颜如语,一并等着的还有二房夫人,颜如语的母亲。

  二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满脸心疼地在叮嘱着什么,那位女儿娇弱地咳了两声,又反过来安慰她母亲......

  看着这母慈子孝的一幕,颜如裳还真不忍心上前打断,只是去学堂是每日都要做的事情,难道这几日她没去,便多了一项“送学”的环节?

  “五姑娘的架子还真是越来越大,听说那日叫老夫人也等了?”

  还未到跟前,她面善心慈的二伯母叮嘱完她女儿,转而也来“叮嘱”她了。

  颜如裳略微想了想,叫祖母等是去上香那日,二伯母当时把她女儿去上香的机会让给了自己,得了容忍大度的夸赞后,心里又觉得气不过,给她女儿出头来了?

  “唔,祖母那日说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贪睡也没什么,并未怪我。”一身靓丽衣衫的女子操着稚嫩明媚的小脸,天真地说着实话。

  二房夫人目光滞着看她,怎么也劝不了自己这看着又蠢又天真的丫头是在耍心机,但她话里的意思,老太太都没怪她,她们身份不比老太太,难道架子比老太太还大,怨她迟了?

  “不会是我迟了片刻,四姐姐等不及了吧?都怪我贪睡,没能顾及四姐姐,站在这外面吹了冷风就更不得了了!”颜如裳满脸愧疚模样,自责得很。

  “没有的事,况且妹妹出来的也不晚,母亲她逗你的。”颜如语说话细声细语的,病了多年,说话也没什么力气。

  不过她是病弱,但也还没病到风也吹不得,又不是快死了。

  颜如语不满意颜如裳说的话,却又不能承认果真埋怨她迟了,那不是更说明自己连风都吹不得了吗?

  颜如裳看向二夫人,眯起眼睛笑了笑:“我就觉得二伯母平日里最近人,不像其他长辈那样总是板着脸,让人看了都害怕。”

  二夫人勾了勾嘴角,没有多情愿接受颜如裳的夸赞,收起笑催了催二人:“快上马车吧,路上也耽搁时辰。”

  二夫人扶着颜如语上了马车,轮到颜如裳时却收回了手去。

  颜如裳本也不稀得让她扶,袖子甩了甩,碧儿便识眼色地将胳膊递上来。

  在马车上坐定,颜如裳慢慢理着褶皱了的衣裳。

  本来抢了颜如语去寺里的机会,她也有不对,但那二伯母却也不是什么闻融敦厚的,借她的刁蛮得了大度的好名声,转过来又想教训她一番,还真是一个萝卜两头切,哪头的甜头都想占。

  上一世她承认自己爱耍手段,但逼得她不得不耍手段的,也都不是什么好人。上一世在这个年纪或许还有些忌惮,但都重活了一世,作为皇后娘娘该有的城府还不至于让她忍气吞声,任人揉捏。

  “......五妹妹的风寒无碍了?”

  去济安堂有一段路,对坐无言是有些尴尬,本来因为方才的事,谁也心中不痛快,不过颜如语先打破了僵局。

  颜如裳看她一眼,不明她先开口是什么意味,又来显她的大度?

  不过方才生过气了,气大伤身,她总不能让这母女伤两回。

  “我身体好,早无碍了。”颜如裳语气不冷不淡,丝毫让人听不出是在嘲讽什么,况且她说的是实话,有些人心眼小得厉害,非往别处想,她也没法子。

  果然颜如语不说话了,她身体好早无碍了,那是谁身体差,病得好不了?

  她一个病秧子,还揪着心的去关心别人的病?

  马车里再没了话,正合颜如裳的心意,靠着车壁打瞌睡。

  天色尚早,街上没什么人,马车赶得十分顺畅,不过就是在这样宽敞的街道上,竟也有人撞了马车!

  听到外面传来的响动,好奇心胜了困意,颜如裳打开车窗看向窗外。

  “就是你家马车赶得快,这么宽敞的路,偏要往我家马车上撞,你就说你是何居心?!”男子的嗓音打破街道的沉寂,理直气壮,全然没有早起的困顿。

  不过那嗓音倒是熟悉,颜如裳看向撞了马车的另一人,不出所料是沈时络,而方才那言之凿凿的男子,乃是永钦王府世子,纨绔得很。

  颜如语的目光看向车窗外,目光落在朦胧的夜色下身形修长的男子身上,因病弱而显得苍白的脸上多了几分晕红,幸而天色并不大亮,看不出她的异样来。

  马车很快驶过方才的事故之地,颜如语想到什么,暂且放下了堵在心上的气恼,有些讶异地看一眼又打起瞌睡的颜如裳,之前她对沈时络缠得紧,今日怎么不去帮他解围了?

  不止颜如语诧异,见颜家马车停都没停地走远,故意制造这场事故之人也不解,方才过去的难道不是颜家马车,难不成颜五今日又没来学堂?

  不该的呀,他明明打听妥当的。

  “晏世子,我能走了吗?”一旁的沈时络无奈的紧,他实在不想在这里陪他玩这些小孩子才玩的把戏,再耽搁一会儿就该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