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常庆去公社买了只烧鸡,买了瓶麦乳精去答谢骆德康,他大爷皱着眉头弹了弹烟灰,替常庆担忧:“怪不得矿上那活能让你哥得了去,这个常胜啊…哎,反正你往后小心着些,别让他算计了去。”

  骆德康说得算计是家里那套老宅,要不分家后他没单独花钱买地基盖房子呢。

  他被从老宅挤出来,明面上是受不了老娘的冷嘲热讽,实则都是大嫂挑唆的功劳,他娘就是长了张嘴。

  “你娘是个糊涂的,她奔着让长子养老,是想把老宅留给长子,那宅子还是你爷爷那辈分家时分得的,院子敞亮,你爷爷把原来的老房子扒了,自己打土坯一点点盖起来。祥旺叔就你爹那一根独苗,那宅子才到了你娘手里……”

  骆常胜爱算计、贪心、没担当,善隐藏,但隐藏再深也有自己按捺不住的那天,这也导致他上一世差点被骆家从族谱上划掉。

  不过没等看到最后结局,他就重生回来了。

  骆常庆笑道:“大爷,不是还有你们帮我托底吗?而且往后的法律会越来越完善,法律上不认咱的老传统。”

  上一世闺女对廖春华的分家方式就极为不满,让他打官司,他碍于母子情谊和兄弟情谊没打,选择不计较,这才造成了一连串麻烦后续。

  仿佛大家都吃准了他的性格,只要老娘一哭闹,大哥再来个道德绑架,他就会妥协。

  等他醒悟的时候才发现,妻子儿女跟着生了多少闲气。

  想到后来闺女的碎碎念,骆常庆失神的笑了笑,那个小话痨。

  从骆德康家回来,一进门就听见九九扯着小奶音训她弟弟:“把手撒开,撒开,不撒开我揍你了!”

  原来文霞给闺女切了块苹果,骆听雨拿着苹果扭转头跟妈妈说话,被手快的骆言一把抓了过去,抓过去就要往嘴里塞,夺都夺不过来。

  “哼哼——”骆言扁着小嘴开始哼唧,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挂了一层泪花,委屈地看着姐姐,不想撒手。

  他尝了,苹果是甜的,姐姐不让他吃,坏姐姐!

  文霞不敢大意,忙过去半哄半夺把苹果抠出来,收获儿子冲破云霄地哭

  声:“哇啊——”

  这委屈的哟,感觉半个村子都能听得见。

  “一会儿妈妈给你刮苹果泥,现在言言不能这么直接吃,明年就能吃了,乖——”文霞抱着儿子颠着哄着,骆言靠在妈妈肩头上哭了一包,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姐姐。

  骆听雨又拿了一块,吃得香甜,炫耀般冲弟弟晃了晃。

  刚收了哭声的骆言气得小脸瞬间涨红:“哇——”

  骆听雨得意的摇头晃脑。

  文霞哭笑不得,没什么震慑力地瞪了闺女一眼。

  看似鸡飞狗跳,却透着只有丈夫和父亲这个身份才能品出的温馨。

  骆常庆带着笑意进来,冲闺女招招手:“九九过来,咱今天把剩下的几个拼音学完,复习一下加法,学几道简单的减法,再学几个数字。”

  骆听雨:……

  她也好想趴妈妈肩头大声哇哇。

  骆常庆不知道啥时候准备了一堆洗刷干净的桃核,煞有介事的摆到桌子上。

  骆听雨拖过自己的小马扎坐好,好奇地问:“爸爸,弄桃核干啥?”

  “帮助你学习更有难度的加减法……”骆常庆见闺女盯着桃核发怔,以为她很有兴趣,临时决定把拼音往后挪,先给她示范一下减法的运用。

  他把其余的收起来,单独留下两个桃核摆在桌子上,道,“爸爸那天跟你说的减法你还记得吗?”

  骆听雨机械地点点头:“记得!”言简意赅的重复,“加是多,减是少!”

  三十遍‘ong’记忆犹新,不敢造次。

  “不错,现在爸爸先给你讲一道最简单的数学题,比如,2-1等于多少……”骆常庆点点桃核,示意她,“你自己拿掉一个看看结果。”

  骆听雨:好幼稚啊!!!!

  小胖手却演绎出真香定律,飞快地伸过去抓走一个桃核。

  骆常庆鼓励地看着闺女:“看看桌子上还剩几个?”

  骆听雨犹豫了半秒,然后很夸张的露出一个特别惊讶的表情:“哇,还有一个!”

  “还剩一个对不对?那这两个桃核就是‘2’,爸爸拿走一个,就是减掉‘1’,那九九能说出2-1,或者说两个桃核减掉一个桃核,等于几吗?”

  骆听雨尽量露出点不确定的表情,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满怀期待的老父亲,小声道:“1

  ?”

  骆常庆重复出题:“不错,九九真棒,那2-1=……”

  骆听雨肯定语气:“等于1。”

  老父亲开心极了,满脸的成就感:“那我们接着看,爸爸现在摆上三个桃核……”

  奶娃不易,九九叹气。

  就当哄老父亲玩,逗老父亲开心了。

  原以为她一直到睡觉前都得在‘a、b、c、d’和‘4+7=?’‘3-2=?’中度过,没想到会有人把她解救出来。

  “大姨夫——!”看着手里提着网兜进来的高大男子,骆听雨喊得比以往都甜。

  “诶,九九长高了啊!”赵海亮生的人高马大,黑红脸,不笑的时候看起来特别严肃,笑起来却有点憨憨的可爱,天生烟酒嗓,说话声音有点沙。

  “赵大哥来了。”骆常庆也第一时间站起来笑着迎上去,“听着外头拖拉机响我心里还打了个转,琢磨是不是你,没想到人就进来了。”

  不少人背地里管赵海亮叫傻大个,其实人家头脑活泛着呢。

  去年贷款买了辆拖拉机,也是巧了,他们镇子上修铁路,他买完拖拉机就接上了这个活,靠着给铁路施工队拉石子,用了这不到一年的时间,不光还上了贷款,连从兄弟姊妹手里借的钱也还完了,家里日子不错。

  现在他家周围十里八村有需要拉货送货的,都找他。

  “坐坐坐……”骆常庆拿过个马扎招呼一声,转身进屋拿烟。

  文霞也抱着骆言笑着招呼一声,看着他放到桌子上的网兜,寻常式客气埋怨,“你来就来,带啥东西啊!”

  “给孩子吃的!”赵海亮拖过马扎坐下,看着粉团子似的骆听雨,再看看桌子上的桃核,慈爱的逗她说话,“九九玩桃核呢?”

  逗完没等她回应,又去看文霞怀里的骆言:“这小子胖了!”

  “开始吃米粥啥的,这两天长的快……”

  骆听雨没再续接‘玩桃核’这话,一本正经的跟大姨夫寒暄,语气是文霞跟骆常庆的结合体,“大姨夫,我大姨挺好的吧?我那四个表哥挺好吧?”

  赵海亮被她逗地哈哈大笑:“这小人儿说话跟大人似的。”又连连点头,笑说,“好好好,都好着呢,过两天你带着弟弟去我们家找你表哥玩吧?”

  “好!”骆听雨点着脑袋答应。

  骆常庆出来了,给他弹了根烟,示意骆听雨:“去那边玩,爸爸跟大姨夫抽根烟。”

  骆听雨哒哒哒跑到那边的凉席边上,自己脱了鞋盘坐上去,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招呼弟弟:“言言过来。”

  言言七秒记忆,早就忘了刚刚的不开心,笑着冲姐姐挥舞小手。

  赵海亮抽着烟跟骆常庆说各家麦子的成熟情况:“明天先给咱爹娘那边收了,咱再商量顺序……”

  去年麦收跟秋收时赵海亮已经开上拖拉机了,帮各家往麦场拉麦子,还顺便从各村里接了点活,挣钱帮忙两不耽误。

  大家一起上阵,割的很快。

  “他三姨村里有联合收割机了,那边今年省事……”赵海亮跟骆常庆说着,“不过人家得先紧着自己村,还有周围的昌西村和昌北村,就算答应给咱们割,还不知道啥时候能轮到这里。你们周围的村子里有了吗?”

  骆常庆吸着烟摇了摇头:“没有!”

  他们本村还没有联合收割机,小李庄不是明年就是后年会添一台,到时候他们村都会雇小李庄的联合收割机,但今年还是得挥镰刀。

  文霞把儿子交给闺女,她进屋泡了茶出来放到桌子上,过去小声叮嘱了闺女两句,她去忙活做晚饭。

  赵海亮瞧着先道:“他小姨,做你们自己吃的就行,我一会儿就走。”

  “走啥走,吃完饭再走。”骆常庆忙拦着,“咱哥俩好好说说话……”

  骆听雨也点点脑袋,无声助攻:留下吧,她老父亲可太闲了!

  接下来的几天,老父亲忙得不见人影,骆听雨玩疯了。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