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修真小说 > 十贯娘子 > 正文卷 56、第 56 章
  “皇爷不让接呢!”七茜儿信誓旦旦的跟老太太撒谎, 一家人也配合着七茜儿的戏, 齐齐对老太太点头。

  那余清官道:“对呀, 他说打就打?您大胜好歹是个官嘞!”

  本来躺在炕上绝望的老太太扑棱就坐了起来。她将额头上的帕子一揭, 顿时百病全消满面欣喜的穿着袜就踩在地上问陈大胜:“乖孙真的?”

  陈大胜自然一脸无事十分轻松的点头道:“孙儿到想去, 扬名声的事儿!可皇爷说那是民间的事儿我现在身上有差事……”

  他还没说完老太太便一拍巴掌对着屋子里的一个方向便连连参拜道:“我怎么说的!我怎么说的?皇恩浩荡啊……”

  七茜儿脸颊抽动:“奶拜错了!”

  老太太一惊回头看满屋子人:“拜错了?”

  大家便齐齐点头, 一指相反的方向老太太又利落的转身对那边拜了起来:“皇恩浩荡!皇恩浩荡, 我就说皇爷不能够是个糊涂的, 那么些人呢, 偏偏让我孙儿去?”

  拜完周身轻松, 老太太便打个哈欠道:“这么晚了折腾了一天儿了都睡去吧, 睡吧睡吧……”

  到底是几年磨难老太太情绪转圜的很利落, 加之大夫开的药有助眠的效应老人家就扛不住了。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告辞出屋七茜儿安排好人看到老太太合了眼便帮她掩好被子刚预备离开便觉手腕被人使劲拉住了。

  低头一看老太太眼神清明的攥着她的手腕问:“茜儿你给奶发个誓呗真不是骗我?”

  七茜儿微楞很快又轻笑起来她语气温柔的说:“我才十六您当我愿意做寡妇呢?”

  老太太却不信依旧抓着她的手说:“你给我发誓!”

  七茜儿无奈:“好~我给您发誓我拿自己的性命发誓您那大孙儿指定没事儿要是我骗您就让老君拿五……”

  反正她是不能让那庞图进京的。

  老太太看她真要起誓反道舍不得了就阻止到:“不要不要了!瞎说什么呢?我信你奶信你……不信你我信任谁呢……信你啊……”

  老太太嘀咕着信你信你就睡着了这次是安心了。

  看老人睡着眉目却始终抓着层层的沟壑……七茜儿伸手帮着舒展了几下然而沟壑已成没有什么用处了。

  站起来吹灭蜡烛七茜儿离开屋子轻合上门回身却看到陈大胜背着手正站在廊下看春雨。

  卫所的长廊下挂着七八盏草纸糊的气死风灯今日春雨又有春风来来去去便将陈大胜的影子吹的虚虚晃晃一下像是结成寒冰石碑的他又像是长高结实了顶天立地的他。

  七茜儿走过去问他:“怎么没歇着”

  陈大胜回身对她笑笑伸手把一个锦袋递过来说:“带你去客房还有这个这个忘记给阿奶了。”

  七茜儿接过问:“什么?哦这个啊。”

  陈大胜没有说话就安静的看着自己的女人。是这是他的独属于他的女人。

  最近这段时日他站在南门城墙上就常常安静的看着宫看着燕京看这世上各式各样的夫妇最后他确定自己好像拥有一个跟旁人根本不同的女人。

  说是她是自己的可有时候自己却觉着怕是自己才是她的。

  这话很别扭可偏偏就是这样的。

  她不是先生悠然念诵的蒲苇如果说像她更像磐石独自顶天立地坚守着某一样东西而那东西却好像不是自己?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

  七茜儿并未察觉陈大胜的眼神她接过袋子便知道这是何物赏功钱啊!

  随手取了一枚在手里看见这赏功乃是上等铜料铸造正面写着武帝赏功反面是个素面儿……挺厚实挺大的一枚怪压手的一条命啊。

  七茜儿撇嘴把东西放到袋子里轻叹道:“阿奶想做陪葬之用可就怕四叔堂哥哥他们不依。”

  陈大胜闻言微楞终于想起这到底是老太太的一厢情愿除了自己父亲还有亲哥哥的三枚其余的他还真做不得主了。

  心里有些许沉重很快他耳边却听到小媳妇用轻快又笃定的语气说:“那就不告诉他们!”

  说完她把锦袋利落一扎递给陈大胜说:“回去我就找孟大哥去府衙买一块地再订好棺木找个好日子迅速就埋了回头!我看他们哪个敢挖坟!”

  陈大胜都听愣了半天后他忽嗤笑出声接过袋子点点头道:“也无需如此老太太做事皆为子女若是不随葬有好处说明白了她是不会生气的。”

  七茜儿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就点点头:“恩可不是这样老太太一辈子为儿为女……什么?”

  她困惑的看着陈大胜对她伸过来的拳头。

  一阵细雨扫在二人的发丝陈大胜慢慢把手反转打开拳头手心里是一枚闪闪发亮的金赏功。

  “我的给你吧!”

  七茜儿却没有接她就死死的盯着这枚赏功钱一动不动而陈大胜的手便僵直在空中许久……

  金灿灿的赏功沉闷的坠地又沿着些许下斜的廊道滚出很远最后撞在墙壁翻转了个素面……

  七茜儿拧着陈大胜的衣襟把他的上半身揪到自己眼前露着从未有过的狠厉与严肃一字一句的威胁说:“陈臭头!我说你死不了!你信么?”

  陈大胜眨巴下眼睛刚要说信却听到她媳妇儿继续威胁到:“你不信也得给我信!你的命这辈子的命~是我的是我霍七茜的!你从脑袋顶的一根发丝到脚后蛋的老皮~都是老娘的!就是皇帝老儿来了我都不给!谁来都没用我告诉你……”

  气死风灯摇曳将两道身影合二为一。

  七茜儿被炽热束着绷着勒着扎着穿着贴的太近使得她不用隔着血肉都能听到剧烈的心跳陈大胜整个身体都激动的发抖他在深沉的呼吸……一气比一气沉重。

  她好像听到了真正活着的陈臭头了不是那个被她愤怒的抱起来丢在地上声嘶力竭控诉的寒凉牌位……活着的他说:“不死!谁也不行!皇帝老儿也不行……”

  七茜儿一口咬住他的下嘴唇咬出血来的支支吾吾说:“乃给我哈个誓……”

  你给我发个誓你不死!

  更大的春风吹拂墙外山桃尽绽放。

  第二日下响老太太从马车的各色物件里好不容易挣扎出来她一脸肝疼的对七茜儿吼:“还不快走!个遭雷劈的花你男人钱儿高低你是不心疼吧?历代祖宗我可不带你来了可不能来了!”

  说完老太太对站在城门口的陈大胜恨铁不成的骂到:“个没见过女人的玩意儿!你就惯吧惯吧!走了再也不来了……”

  将老太太不动声色的从燕京带走只一个办法最有效就是当着她的面儿使劲使她孙儿的钱。

  这一上午七茜儿撒钱无数先是去了燕京最大的棺材铺子八十两一副的板材买了八副转身又带着老太太去了燕京新开的金银铺各自头面买了三套还订制了十多件镶嵌珠宝的……一般的布匹七茜儿看都不看要买就买今春时兴的新花样一买十匹她跟老太太各十匹。

  东街新开的家具店桌椅柜凳木盆衣架大箱小箱头面缎裹的匣子斤二的小菱花镜她都不看一买就是个十二斤的大昆仑半身镜子书柜厨架一般杂木硬木也不惜要要买就是上等红木所制曲花嵌螺钿的那小凳都得五百钱那种……香灯漆瓶缸!头油脂粉木槿膏子……

  她说要买陈大胜就在后面乖顺的付钱后来身上的钱儿没了就打发人进宫找他先生借……老太太忍无可忍拎了人就走一刻钟她都不愿意呆了。

  耳朵边是老太太骂骂咧咧的声音七茜儿就跟陈大胜相互看着发呆一直到身后有人递出新买的拐杖捅咕七茜儿才上前一步躲开顺手递给陈大胜沉甸甸一个布包在他耳边嘱咐了句:“拿去还你先生咱家里还没穷到要借钱的地步。”

  说完转身上车又撩开帘子对外喊:“过了三月三我来。”

  陈大胜对她笑笑说好。

  老太太闻言怒吼:“还来!再也不来了!”

  说毕她强硬的拉下帘子不解气又举出自己的新拐杖从车里探出半个身子要打陈大胜够不到陈大胜只好上前一步给她打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子小的虚空一下骂骂咧咧人家到底走了。

  等到那边看不到人影帮忙搬东西的柳大雅才一头汗的从边上过来立在陈大胜身边竖起大拇指道:“别的不好说兄弟满燕京论花钱您媳妇是这个那是谁都不能比。”

  陈大胜摸索下袖子轻轻甜蜜的就笑了起来笑完才说:“她才来几次?”

  柳大雅彻底佩服就无奈的拍拍他肩膀:“可你才赚几个?兄弟听哥哥一句劝可不能这么惯着了!这三车来燕京十车返故乡你媳妇也算是出名了燕京头一份儿的大漏勺!”

  他伸出还在抽动的手道:“爷好歹也是个从五品的朝廷命官!今儿这算是啥?你陈大老爷家搬家私的婢仆吗?”

  他本就是说笑逗陈大胜开心的后果然看陈大胜笑了便越发的爱演起来:“嘿!你夫妇二人也是够狠这唱大戏逼老太太回去这戏真是满堂彩了哥哥我包票剩下这小半年你家老太太也不敢想其它事儿了一准儿就惦记心疼这些钱儿了!”

  陈大胜哧的一声又笑了起来。

  柳大雅就叹息:“啧~就这样把老太太送庙里了?舍得?”

  陈大胜点点头:“外面人多口杂听多了闲言不好。”

  说完他转身就走柳大雅身后就抱怨他:“嘿我说你这没良心你这是用完就丢么?哪儿去?”

  陈大胜没回头道:“宫。”

  宫内佘伴伴正在给小院空地下菜种。

  抬脸他看到自己学生进来了便站起放下袍角问:“走了?”

  陈大胜点点头顺手接过先生的水桶又递给他一个布包:“还您钱。”

  佘伴伴入手便知是金随手打开竟是形状十分粗糙的十锭金?这玩意儿极古怪就像是被谁拿手硬捏出来的样儿歪歪扭扭没个器型。可掂掂份量足够还自己学生今儿从自己手里借走的千两银了。

  他笑了起来举起一枚金锭说到:“瞧瞧似曾相识啊!”

  陈大胜不知何意就一脸困惑的看着自己先生。

  佘伴伴上下抛抛金锭道:“这玩意儿成色可比咱皇爷赏的那批成色好!上等的紫磨黄金前朝旺市一两能估十八贯咱皇爷怕金估多伤官如今就强压一两估换十二贯。可惜了你家皇爷尽想美事儿呢!现下金是官看不到民间横流!这种的一两少说能估新钱二十一贯你可亏了。”

  看自己学生满面震惊佘伴伴就轻笑着调侃:“啧~后悔啦?你看这东西没押花没标记一准儿是你那小媳妇从娘家捞出来的你小子倒是个有福气的好歹是找了个有家底的媳妇儿。”

  陈大胜放下桶伸手接了先生递给自己的金锭去看果然就不是自己给媳妇的那十锭。

  他满面震惊的问:“她她的?”

  哪儿来的?

  佘伴伴看自己学生一脸傻样就敲敲他脑门咬牙切齿道:“哪来的?她家祖宗贪污前朝的呗!傻!想什么呢?她们老霍家在前朝替皇家管了多少年盐井?那是燕京数一数二的大庄头儿。我跟你说年限少说三百年打底。估计这带不走的啊都被你媳妇儿刨了你那媳妇儿啧……你说你这么傻?她怎么看上你的?”

  陈大胜满面的憋屈就下意识摸摸自己昨晚被咬破的下嘴唇子想到现在人家也没看上学生我啊人家看上我家阿奶还差不多。

  在七茜儿不知道的时候她那点子老底儿真的被人家佘伴伴跟皇爷翻腾了个底儿掉了毕竟这是燕京周遭最大的一口盐井牵连太多利益关系不查查就全凭她一张嘴胡说八道么。

  只可惜大人物分析事情自己会给个满意确定的答案路数的确都是一脉只是根骨不对就歪到了外八路去了。

  陈大胜对皇爷对朝廷少了些畏惧倒是担心媳妇儿的安危就问佘伴伴:“那她她娘家人回来要是找不到了……”

  跟她媳妇闹腾可如何是好?他媳妇可是推了祠堂掀翻盐井刨了祖坟的主儿。

  佘伴伴轻笑进屋一会儿取出一封密函递给自己的学生道:“回来?她满门都没了!遇到你也是她的福分不然这会子骨头都拼不全了。”

  陈大胜接过密函抽出公文样式的一封信假模假样挑自己认识的字猜了一会又抿嘴还给自己先生字呢~大多认识不知道何意啊!

  佘伴伴忍笑接过说:“咳~恩!这是劫匪供词摘录那就是一家傻子拉着一车金银盖了点子破干柴就上路了。凭是个眼亮的一看就漏行迹他们一大家子没到小南山就被匪卷了一个活口都没有。

  剿匪的是小花儿他二哥回头你也要谢谢人家好歹给你媳妇娘家报仇了算了!你媳妇才不在乎不然也不能带人去卷自己娘家了。”

  陈大胜听的直皱眉这都是什么评语?

  “……东西是常老二送回来的一共呈报两份儿一份儿在我这里还有一份在皇爷那边她家家财追回来也没多少其中就有这样私下铸的紫磨金还有零散的散沙金……你媳妇是个好耙子估计她娘家剩下来的家底子她全部卷了少说也得这个数……”

  佘伴伴竖起三根秀气的指头帮自己学生猜算媳妇儿家底儿少说黄金三千两民间钱铺能换出新朝大钱六万贯打底而今京中三二品大员家的嫡女出嫁也就是这个意思了。

  陈大胜呆愣片刻才问:“那?那我回去让她把东西还给皇爷?”

  佘伴伴翻翻白眼拿起信封就去敲头骂道:“癔症了!明儿回去让你媳妇给你炖点羊脑吃咱皇爷什么时候~还成了给前朝皇族鸣冤的青天大老爷了?又不是贪咱皇爷的东西。”

  陈大胜恍然大悟就挠挠头道:“对呀我媳妇拿的又不是皇爷的东西。”说到这里他看看佘伴伴小心翼翼的问:“真没事儿?”

  佘伴伴扬扬眉毛:“有个屁的事儿!去岁之前皇爷拿不出军饷那段时日还不是放任了他们两年多少大蛆何止吞了三千两金?南四郡府衙老谭家最少卷了两郡你这点芝麻皇爷没看在眼里花你的去吧!”

  佘伴伴一伸手把剩下的金锭丢还给陈大胜。

  陈大胜带着某种委屈就倔强的硬推还他道:“这不是刚拿了您一千两吗?”

  佘伴伴就给气死了他无儿无女手里这点早晚不是这臭玩意儿的可推着推着又想起三月三来便难受的不推了。

  他厌气的把那堆东西扫到一边问自己学生:“说是~把你家老太太送到青雀庵办超度法事去了?”

  陈大胜点点头:“恩木匠师傅也寻好了就在那边超度捎带在庵堂外面打造棺材等葬了人老太太再回泉后庄子要三月三之后了。”

  佘伴伴端起小太监奉上的茶水吃了一口点头:“也行我明儿看看那边的土地册子再让钦天监着稳当人去勘一下给你家划一块旺子孙后代的好冥地……”

  说到这里佘伴伴又想起一事就笑着对陈大胜道:“你媳妇还有好多间临街二层的好铺面呢你知不知道?”

  陈大胜闻言就有点疯他麻木的张张嘴好半天才问自己先生道:“先生您说我什么时候能一年拿两千石啊?”

  佘伴伴闻言就一口茶水喷出半天才歪歪脑袋实话实说道:“也许等你老死的时候?”

  青雀庵下老太太眼泪汪汪的握着七茜儿的手问:“你这死孩崽子就这样把我舍庙里了?”

  七茜儿假意无事的劝她:“您想什么呢!咱这么多东西我不得每天看着?那边还有个这你就放心?”

  七茜儿对老太太展出四个指头。

  老太太心想是啊不说七茜儿买的这一堆就说自己屋里那可也有不少宝贝呢。

  想到这儿想到上午浪费的那些钱儿老太太怒火中烧便又骂到:“你个败家玩意儿!你买这么些做啥?啊一堆儿破烂木头烂瓶子罐子!你买那么大镜子照鬼呢?你是花我孙儿的钱儿你不心疼啊?”

  七茜儿理直气壮:“我不心疼啊那么大的家业家里连点好器物都没有再说了明年等我的铺子立起来凭着哪间一月不得十几贯这钱我还!不用你孙儿还。”

  老太太自然知道七茜儿有铺子她这一路哼哼唧唧打的何尝不是这个主意。

  闻言她便笑了利落的就一伸手让一月她们扶着上山走没几步又回头问:“说好了对吧!”

  七茜儿连连点头:“好了好了!两日我来看您一次。”

  “不骗我?”

  “不骗!”

  “那钱你还?”

  “我还!”

  “菩萨面前你给我发个誓?”

  实不能忍七茜儿对三五忍笑的老尼师就摆手:“赶紧带走带走!”

  那边走了好大一段路依旧能听到那臭老太太嘀咕:“我这还没老呢她就嫌弃我了看到没?就恨不得把我撇这里从此她便轻松了啊!她当家做主了!”

  她们慢慢上山身后跟着一整排抬着棺木板子的匠人。

  等老太太走到台阶尽头她缓缓回身看向山下那小遭雷劈的还站在那边一动不动。

  这么久了这娘俩还没分开过呢。

  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一抹眼泪菩萨面前不敢骂了却依旧嘀咕到:“走吧都走吧……都走就省心了都当我是傻子哄呢!菩萨呦看见没……都哄我呢您可得保佑他们吧不然我老婆子就无依无靠了……”

  第二日清晨。

  庆丰城东门口靠着城门残墙睡的迷迷糊糊的老丐辛伯就听到自己面前的破碗那是哗啦啦一声熟悉的破响动。

  他睁开眼睛随口道谢低头一看却是自己舍出去的半幅牛骨板子。

  他惊了一下抬头一看却是一位眉清目秀身穿青布衣裳的俊俏小后生正背对着光跟他笑。

  辛伯什么眼力一看身材便爬起来行礼道:“哎呦这是谁啊?小仙姑啊……您稀罕啊今儿这是下山做什么来了?万想不到咱还有相见的时候呢!给您行礼了您全家安康?”

  打扮成朴素少年的七茜儿冲他一笑虚扶下辛伯道:“老人家却是特意有事儿想请教您呢。”

  辛伯一听立刻连连点头道:“哎哎您说您说不是老头子我吹燕京五百里就少有咱不知道的事情!”

  七茜儿左右看看就低声问他:“我想问个江湖事。”

  辛伯眼神一闪弯腰夹起自己的破铺盖又拾起自己的破碗道:“那您问的面积就大了咱爷俩找个僻静地方详说说?”

  一炷香后庆丰城外百泉山的一处秃青石矮丘上七茜儿双手各握着一块坚硬岩石对着辛伯左右手一使劲儿两块石头便化为了齑粉落下。

  辛伯倒退两步就目瞪口呆的看着小仙姑不明所以。

  小仙姑捏了两块石头又在他面前蹦跶了两丈高落地之后一伸脚对着身后的大石头就是使劲一踢。

  那一脚下去巨大的青石龟裂就扑啦啦塌陷半边儿。

  可怜老丐辛伯被她一翻动作吓的心肝都碎了一直想我我这是做了什么事儿?得罪了小仙姑她她要吓唬我?

  等到七茜儿折腾完她才一脸认真的回头问辛伯道:“劳烦老人家给我估摸一下就我这几样我能不能把那个玥贡山的庞图捏~碎了?!”

  可怜辛伯吓的不轻就抚着心口连连道:“吓死我老头子了吓死我老头子了!”

  自己安慰完自己个辛伯才颤巍巍抬头问:“小仙姑功力高深却不知道您是哪家功家的传人却又跟那玥贡山有何仇怨?难不成是因燕京斗台一事?啊!您您是朝廷的人?”

  七茜儿撇嘴:“谁家也不是!反正我不能让那个玥贡山的那个叫庞图的入京上斗台……”

  老丐眼神渐亮最后他直起腰收起一贯的虚弱样子竟双手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声音竟也不沙哑也不苍老的说:“小仙姑果然高义!好不容易天下初定好不容易我这老丐靠着城门也能讨上几文果腹了却又听闻那玥贡山的贼鸟出来祸害大家伙儿了。这南北将将安静他们这一出来这世道又要乱了您高义!”

  七茜儿脑袋向后仰了一下嘴唇抽动。

  辛伯抬起脸叹服道:“万想不到是您呢这两天啊老丐也想过若年轻上三二十岁老丐定拼了这身残躯也要阻止那庞图入京。只可惜天下大乱我丐帮损了根骨竟无人可用!而今我年迈无力再比不得从前了。只……没想到的事情这周遭多少宗师隐士最后出来行大义之举的竟是个女子真真让我等江湖人汗颜啊!”

  七茜儿困惑的眨巴眼睛心道他说啥了?为何我听不懂人话了?然不懂也不能露怯。

  如此她便点点头问:“恩~那那难道你们也不愿意庞图入京?”

  “当然不愿!”辛伯恨声道:“大混混小江湖谁也别说谁干净!那玥贡山的不怕招惹事情他们根基深人面广传承厚!可我们这些脚底寻食儿的又有什么奈何?他们出来惹事儿回身抽溜了那朝廷一整凭哪回不是从脚底儿挖?我们家里仙姑不是看到了么就是几个娃娃了哎!”

  七茜儿点点头:“恩那玥贡山的必然就是坏人了。”

  辛伯闻言就笑了:“小仙姑这话就孩子气了何为好人?何为坏人?老乞丐我靠着城门从来都是舍我几文的大爷那就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好人!看着我家崽子忍饥挨饿的那就是为富不仁该下地狱的狗贼!世人便是这般浅薄玥贡山未必都是庞图皆是利益驱使而已。”

  七茜儿缓缓点点头觉着这话忒实在露着经历人世的大见识。

  于是她道谢说:“多谢您指点了听您的意思那庞图是被人驱使的?”

  老丐笑着点头:“嘿!可不就是这样大混混们进山他们也不事生产也不像老丐我捧的是个城门破碗的传承。那一线枪下三百弟子地都不耕一块儿他们吃什么花什么啊?老丐想啊怕是这庞图也不想进京的只是使了人家的银子拿人手短做供奉的就总有供命的这一日哼!这不是前朝的出来翻山那必然就是朝廷内斗!总归这是个恶心人的事儿!可小仙姑庞图必不能进京不然天下江湖末流又是一场大难了……”

  七茜儿看看辛伯便又捡起一块石头一捏成粉后认真道:“如此便捏死他!你看成不成?”

  辛伯想了下微笑道:“不瞒着您从前我观过您的身法想是您家长辈未及全部传承……咳!就耽误了您。那您跳的也是颇高的反正老丐没见过二一个如您这般高的。

  那您这石头呢~也捏的怪细碎的可却全无章法只凭着蛮力要对庞图便艰难了他毕竟六十多了十几岁便出来行走单是经验也足够压制您了。”

  七茜儿心里一阵失望就撇嘴道:“那就没办法了?”

  辛伯微笑摇头:“也不是一线木仓么甭管它是什么套路甭管哪家传承追其本源无外乎是那几招罢了扎、搕、挑、崩、滚、砸、抖、缠、架、挫、挡多对对招式便熟稔了。”

  七茜儿眼睛一亮一伸手从背后取出牛骨板对着老丐晃了几下说:“嘿!”

  辛伯立刻领会忙摆手道:“嘿!真真大材小用了!您也不必拿这个压制我如小仙姑信的过我今夜您到山上来我找几人与您喂喂招式?”

  七茜儿点头如捣蒜般忍笑道:“成!不白让您做事儿明儿起我管您一日三顿老酒再给您牵十只大肥羊让您把家里的小崽子养的肥肥的!”

  辛伯愣了下当下仰天长啸一伸手他又夹起自己的铺盖破碗对着山下一蹦半丈高的去了。

  七茜儿看的目瞪口呆就听到那老丐远远的喊到:“小仙姑!老丐我那也是很能蹦跶的哈哈哈哈……”

  对江湖一无所知的七茜儿恐怕不知道人家这位还真的没瞎说他若年轻十岁都会亲身拦截庞图既然能扛起千年的丐帮传承辛伯那也是江湖上挂了字号的老隐者了。

  这夜庆丰斗台附近九思堂分令内周无咎与谢六好正在做美梦。

  他们梦到自己会飞了就在云彩上飘啊飘啊就忽觉着寒冷醒了。

  一睁眼儿自己竟然卷着被子被人架在百泉山的大树叉子上。山岭寒风吹过谢六好就颤颤巍巍的喊了句:“吖~救……救命啊……”

  他还没喊完便听到树下有个苍老的声音道:“喊个屁!老夫当年若不是跟人赌斗输了发誓不能进百泉山三百步我能找你们这俩废物来?妈的……这人都跑哪儿去了?这一晚上给老头子累的转了一圈儿牛皮差点让人捅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