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完了,林曦就直接住到她老师方永和家去了,之前林曦因为基础好,没有因为中考而复习到昏天黑地的地步,但去学书法的时间还是大大缩减,方永和嘴上没说什么,但那不满是人人都能看得出来,林曦过去的时候,帮方永和做饭的阿姨都如蒙大赦:“林曦啊,你可来了!看不到你,老爷子最近心情可是不好,老是臭着一张脸,连吃饭都吃得少了,搞得我老觉得是不是我这手艺下降了。”
偏偏林曦进屋去,方永和还傲娇地根本不理她,怀里抱着一只猫,脚下还有另一只卧着,跟着电视剧里的越剧轻声哼唱着,纯当没看见林曦这个大活人。
林曦一来,就直接包办了做饭和日常洒扫,她手艺不错,又是有心讨好,专挑着老爷子喜欢的菜做,还会做些小点心,又从早到晚跟着方永和练字下棋、喝茶浇花的,有人这样陪着,总算是才过几天,方永和就又被哄得满面笑容的了。每天早上还要带着林曦跑步、打太极拳,晚上又是带徒弟和两只喵一起出去遛弯儿,气色好到两颊红润润的,活泼灵活得就不像个老人。
然后林曦就接到了赵子昱的电话。
林爸爸因为在外做生意,本身又是小城镇出来的人,很容易被人说没档次、上不了台面什么的,所以一切细节都要注意点。有时候就是这样,人要讲究并不是因为喜欢讲究,而是社会环境逼着你要讲究些,于是继买车之后,林爸爸又新配了一只最新款的摩托罗拉手机,旧的那只就买了张电话卡,给林曦先用着了。
他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林曦正在和方永和下棋,她本来想接,但却被方永和瞪一眼:“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专心下棋,这局完了再说。”
于是等到林曦又惨败一局之后,铃声再响起,她才被赢完棋心情很美丽的师傅大人批准去接电话,带着笑意问:“喂,赵子昱,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老实说,赵子昱最近很有点烦恼,但却不是为了中考的事。
一是他姥爷的生日时,他表姐江千爱果然抱着孩子来了。
江老为人低调,军政界的老人家也不像那些从商的一样爱讲排场,寿宴只是请了家里稍近的两家世交,都没去什么酒店,直接请了帝都有名的鲁菜厨子来家里,就在江家老宅院子里摆了几桌。才开席呢,江千爱就一手拎着礼物,一手推着孩子的婴儿车,好像她从来没有做过未婚先孕,嫁了人后被赶出家门的事儿,若无其事地上门了。
首先就抱起孩子,哄着孩子开口叫人:“太爷爷。”也不知道教了多久,这女孩子小小的,瘦瘦的身子、一双更显得大的眼睛,声音奶声奶气,太爷爷这个称呼却是叫得字正腔圆。
她一进门,所有人或轻蔑或看好戏的目光,就全都集中在她身上了,偏偏当年说一不二的江家大小姐,这两年好像是真的练出来了,硬是没显出一点不自在来,自己叫人在主桌添了座,给江老爷子送过寿礼,从头到尾笑容满面地吃完了这顿饭。还帮着招待宾客,迎着不善的目光也不动声色,和老人家大谈小女儿身上的趣事,连原来对她不假辞色的聂金凤,都被逗得脸色好了些,表现得比以前更为落落大方。
等下午客人们走了,江千爱又抱着孩子跪在老爷子房门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又是承认错误,又是谈自己现在过得多不顺,跪到晚上,老爷子才同意她回江家了,同时请了律师去找她老公,谈她的离婚事宜。
她回来就回来,江家里却是有点尴尬。
首当其冲就是赵子昱大舅妈邓蕴秀,她是大家闺秀,风度学识都是没问题的,但却最是一个爱面子的人。与其让她有一个一意孤行嫁个风流浪子,然后灰溜溜离婚回家的女儿,她恨不得自己就没生过江千爱。要不是江老爷子首肯,邓蕴秀是这辈子都不准备认江千爱了,赵子昱大舅一家是跟江老爷子夫妻一起住老宅的,邓蕴秀和她女儿江雪呆在一起,那是连话都不说一句。然后就是聂金凤和江千爱,对于这个把自己气病了的大孙女,聂金凤虽说不至于有恨,但也是怎么看都不太舒服的,不想摆出冷淡神色,又实在亲热不起来,就只有避着点儿了。
最后就是赵子昱自己妈妈江雪了,虽然江千爱现在有意亲近,但她跟聂金凤辩解时当时那句口不择言的话,江雪可是没忘过,这对都离了婚的姑姑和侄女,哪儿能没什么芥蒂呢。
聂金凤也愁:“让江千爱回家来,以后见到芳菲,我都不好交代。”她老人家口中的芳菲,就是她的老姐妹,以前聂金凤主动介绍江千爱和老姐妹的孙子恋爱,最后江千爱却闹出丑事来,都可以说是给人家孙子戴了半个绿帽,让老太太在老姐妹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连一向八面玲珑的二舅妈都有了意见,赵子昱偶然听到她跟二舅江汉抱怨,“你妹妹江雪就算了,毕竟年纪是大了,才出了感情问题。结果现在江千爱年纪轻轻的也离了,虽说不能算是她们俩的错,可这老江家的女孩儿一个个的都离婚,都不晓得我们卉儿以后会不会受影响呢?”她说的卉儿就是赵子昱二舅的小囡江卉,现在才上小学二年级。
虽然没跟姥姥姥爷住在一起,但因为江雪跟父母关系亲厚,赵子昱又受两位老人家喜欢,所以母子俩之前经常去老宅。现在因为江千爱,却是去得少了些。
第二就是赵博伟调到帝都来了。
虽然赵博伟打电话说过,但一开始赵子昱和江雪是没太在意的,直到在街上遇到了赵诗琪和她妈许秋慧。
就是中考结束的第二天,江雪饶有兴致地拉着赵子昱去逛街,天下所有的母亲都一样,想着把儿子打扮成世界上最帅气的样子。结果就在男鞋区,看见了在挑皮鞋的赵诗琪母子,许秋慧跟赵博伟发生关系那年才19岁,现在也就三十多点,又因为保养得宜、打扮入时,一身湖蓝色褶边中袖长裙,看着才二十许的样子,笑容温婉,问服务员:“这一款,要43码的。我先生他脚比较瘦,这款会好穿吗?”
赵诗琪手里捧着一杯冰淇淋,一边拿勺子舀着吃,一边也看了看:“我也觉得这双好看,爸爸肯定喜欢。”
江雪和赵子昱也走进这家店,看到许秋慧,听到她这大方地给自家先生挑那熟悉的43码鞋子的样子,就算再放得开,也不由得心里一阵不适。
许秋慧也看见江雪了,她和这位赵博伟的原配,可谓神交已久,江雪是两年前才知道她的存在,但江雪的存在却是她十多年来的心病了。就算现在赵博伟离了婚,许秋慧也明白,以他的性格和对江雪的感情,她就算再跟赵博伟十年,也永远不得登堂入室。许秋慧心里一紧,面上却还强撑着笑容,把身边赵诗琪的手都捏疼了,微笑道:“琪琪,叫哥哥。”
江雪还没说话,赵子昱却已经开口,直言:“当不起。”
许秋慧眼里顿时就见了泪,神情凄楚:“子昱,你不喜欢我没关系,但…..但诗琪可是你的亲妹妹啊。”
江雪嘲讽一笑,心想都离婚了,有的人还能恶心到你面前来了,甩下一句:“那我就等你先生什么时候带她过来,跟我们俩引见引见。”然后就拉着赵子昱走人了,留下许秋慧拉着赵诗琪,双眼泪盈盈,双肩微颤地站在原地。那店里的店员见这位出手阔绰的夫人受了委屈,顿时也不管其他,纷纷凑上来七嘴八舌地安慰。
许秋慧好似强忍屈辱,含泪笑道:“没事没事。”
有时候身份地位的差距就是如此,江雪是帝都高#官江永荣唯一的女儿,一家上市公司的老板,许秋慧却充其量只是赵博伟多年的情妇,所以许秋慧就算转身就能找赵博伟哭诉告状,现在却最多只能装乖拌可怜。
江雪虽然在外面表现得毫不在意,晚上回家了,对着自己的儿子,还是稍微露出了脆弱的一面,慨然道:“跟你爸离婚的时候,甚至包括你姥姥,很多人都劝过我,毕竟你爸爸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初涉政坛的穷小子了,而我也不是早青春逼人的年轻女子,已没有了随心所欲的资本。离婚后,我也不是完全没有后悔过,但是今天,我第一次觉得我当初的决定实在是太对了。要是不离婚…..”
江雪只苍凉一笑,没有说完,但赵子昱却已经全都懂了,要是不离婚,岂不是以后生活的每一天,都可能是在和另一个女人这样的斗智斗勇、针锋相对中度过?
那样,岂不是太过悲哀?
因为江雪心情不好,赵子昱也不想许秋慧过得太快活,当晚就给他爸赵博伟发送短信:“爸,新婚快乐。今天意外在帝都商场遇见许小姐带着赵诗琪,在给她先生你买鞋,美眷如花、女儿绕膝,恭喜。”然后果断关机睡觉,至于赵博伟和他的小情人怎么闹,就不归赵子昱管了。
第三件事才是初中毕业,选择要读的高中的事儿。赵子昱自己身份在那儿,学习成绩又很好,帝都的高中基本可以随便挑,他却不是在愁自己的高中,而是在想林曦的。所以才有了给林曦的这通电话。
他最近烦心事不少,一听林曦问,却只是轻笑:“不错,起码中考成绩还算能看的。”
林曦就笑:“不用谦虚了,我知道你就算分心在别的事情上了,成绩还是很好的。打电话有何贵干啊?”没有什么特别的事的时候,两人一般都还是写信的。
赵子昱才直言:“确实有事。你到帝都来读高中吧,反正你现在也想去你们省会读,到帝都,也就是到省会之后,再坐两小时飞机的事。在帝都读的话,不止平时课业更轻松,高考当年也可以在帝都高考,比在h省考,要读帝都的b大或者q大,都要容易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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