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冲到他面前,带着洁白而脆弱的羽翼的身影。一头黑曜石般的长发。
那时的林繁星铭记在熊雄心中。
他没有见过天使,但是龙的样子却成为了心中的天使。
……熊雄睁开眼睛,眼皮厚重又干涩,然后一个高高在上的女声开口道:“喂。”
一抹栗色映入他的视线,女孩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正微微跷着双腿,一手托腮地注视着他。雪白的脸庞要多冷漠就有多冷漠。一手正拿着热过的瓶装咖啡,正在来回摇动——这场景,就好像上一秒在梦中还梦见着天使,却看到了一只长着鞭形尾巴的恶魔,令人发寒。
“你醒了啊。”恶魔小姐语气平淡地说道,“真不容易。”
他被一个金发碧眼的小孩砍伤,是的,这件事情耻辱到让人不愿清醒过来。
“兽人的恢复能力真的很强啊。”爱琳·路易斯打开瓶子,象征性地仰头往嘴里倒咖啡。虽然那个瓶子已经接近于空瓶。
熊雄不高兴地沙哑道:“你就是来嘲讽我的?”
“不是。”她顿了下来,“我是来问你重要事项的。”
他才不相信。“有关什么?”
她挑了挑眉,“如果你是一个骗子,我只能说你技艺精湛。但是目前为止,我觉得这种角色你扮演不来——听好,你根本不知道兽人森林的立场吧。你个人的立场真的代表你族群的立场吗?我早就问过你这个问题了。”
“发生了什么你变得这么怀疑?”熊雄态度恶劣地反问。
“驯鹿族的路亚已经成为了啸天的独家宠物这件事,你知情吗?”
他目瞪口呆地瞪着她。
“今天不是愚人节。”
“是的,这才一月份。”她不耐烦地回答,“看来你不知道啊。什么内情都不知道却跑到敌营里卖命的你倒是很热血。但是一点都不值得嘉奖。”
爱琳·路易斯站了起来,不等他回答就转身离开房间,顺带留下一句忠告:
“先回兽人森林吧,狼崽。你现在站在风口浪尖上呢。”
熊雄咬牙。
他盯着她的背影,但是兴许是麻醉剂的作用,根本无法动弹,顶多只能动一动脸上的肌肉,做出滑稽的表情。就这样过了不知多久,他在等待恢复气力的时候,门声再一次响起。他冲大门吼了一声:“正烦着别进来!”
但门还是开了。
“是啊,”站在门口的身形清了清嗓子,摸索着门柄将门合上。“你要回家,是吧?”
他的天使朝他挤出微微的笑容,虽然很勉强。
熊雄脸上一热,不经思考地遮掩道:
“啊啊,是你啊。你是来听那个秘密的吗?”
他们曾经做过约定,她帮他打探魔法师的情报,作为报酬他要告诉她当年有关他的兄长——熊赤的秘密。
林繁星看起来吃了一惊:“你还记得啊。”
“当然,那不是约定吗。”他把声音刻意放粗。
她笑了笑:“在那之前,你的身体还好吗?庞然大物君。”
欸?她在关心他啊。
“狼人的恢复能力很快的。”熊雄十分尴尬。“倒是输给了爱兰汀那家伙,过意不去啊。”
“嗯,这样吗?”林繁星不为所动,反而是凑近了一些,“那你知道我的事情吗?实话说我的翅膀、尾巴都没有了,角也不见了。什么法术都不剩了。比起你,更逊啊。”
这一瞬熊雄一下子挣脱了麻醉的时效,腾地坐了起来:“什么没有了?”
她一脸惋惜:“准确而言,是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再是龙了。”
她的表情不像是假的。而且她这样的老好人是根本不会说谎的。
“……为什么?”
“呐,让你失望了吧。”她笑着说道,难免看到里面的坚强在起着作用。
“不会失望啊,我只是想知道过程。”他镇定下来。这个时候比女生还惊慌是什么鬼的反应啊!他应该是安慰她的那个啊!
林繁星皱了皱眉:“庞然大物君,事实上,我是来和你再做一个约定的。”
熊雄意外极了,不是来寻求安慰的吗?
知更鸟君告诉熊雄的所有恋爱和女人的经验在林繁星身上为什么都不适用啊!
“我先不收取情报的报酬——所以,下次见面的时候庞然大物君告诉我那个秘密,而我会在那以前再次龙化成为初见的样子。”黑发女孩这样忐忑说道,“这样的约定如何?能答应吗?”
他努力地定神。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他问道。
“被看穿了呀。”林繁星有点不满地别开了眼睛,脸颊不太自然地泛起红晕。“因为听说你可能这次回家,就会转变为另一个立场的人。所以我在想着和庞然大物君能不能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我可是从一开始就相当讨厌你呐。就这样成为敌人的话,你就死定了,懂吗?”
这女孩真是喜欢逞强。
明明就是一只理应被供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熊雄有点想大笑的冲动,但是忍住了。
“好——总之,没有这个约定也会再次见面的!”
“欸,为什么?”
因为我,很喜欢你啊。熊雄在心里这样说着。
“要像小孩一样拉钩吗?”
“不要!”
他们一起哈哈地放声笑了几秒,然后熊雄停下来问:“喂。且不提路易斯家族的那群疯子,你最近有什么打算?”
林繁星一点也不带犹豫地脱口回答:“大概就是和我爷爷一起住一段时间,休养一段时间。很简单。你呢?”
他阴沉沉地说:“回森林,向我父亲问情原委再回来。”
她若有所思地笑着道:“我们两个都有不少要探索的谜题的倒霉家伙啊。尤其是我。”
后记
圣娴冰微微睁开双眼。感觉得到她修长的睫羽正摩梭着某双手。
那双柔软白净的手。穿着几近于修女的纯黑服装的年长女人正将自己的头端正地摆在她的膝上,然后像慈母一样滴抚摸着她的金发和额头。圣娴冰无声地转过脸,表示拒绝。手的主人停下了动作。
“贝斯。”
“……莫妮卡?”
“我在。”黑衣女人缓缓卸下面纱,让圣娴冰确认。
圣娴冰的眼睛略微扫过她的面庞:“我昏迷之前做过什么?”
“你的法力失控了,宝贝。”
“别叫我宝贝,我也不喜欢膝枕。”
莫妮卡没有理会她小孩般的胡闹。于是圣娴冰的气焰全无,她又转了一个方向,低声说:“你知道吗那天,啸天对我说了一个我到死都不愿意相信的秘密。”
“是什么呢?”
“他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
与此同时。黑色罩袍的高瘦老人环视着四周,用肃穆得一丝不苟的语气说道:
“都是残废品啊。爱兰汀,现在就帮我清理掉重做。”
“是——”
他面前,金发碧眼的纤细身影只行了半了礼就直起了身,脚步明快又有些懒散地走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