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和柳无咎并排坐在办工桌的一侧,她看上去心情很好,神采逼人——据说她要办一场“庆功宴”,兴师动众极了。而柳无咎只能暗自庆幸一切能够平安,让他可以再次地安稳坐在这里。他们对面的两把审讯椅上分别坐着夏索尔和那默——两人的手臂被锁链象征性地锁在椅子背后,但相信只要他们动上真格,区区锁链的解开一定不在话下。之所以苏苏明知这点还有这种自信,兴许正因为和她本人的谜之气场有关。
两个精灵王子呈现出迥然不同的样子:
夏索尔桀骜,而那默则表情静若止水。他说:
“不管怎样,我们是不会回精灵森林谢罪的。”
“与骨气无关,那两个老家伙(指双精灵王)是绝不会‘宽恕’我们的。”夏索尔扬起头,吊儿郎当地大劈开双腿,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待罗伊斯的,现在照旧会怎么对待我们,还不如留在这里任你处置。”
虽然是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但其实他心里还是怕得要死了吧。柳无咎心道,于是只得无奈地说:“既然知道会是这种结局,那背叛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呢?还是你们压根不觉得啸天会失败的吧。”
夏索尔在椅子上猛地一挣,锁链剧烈地晃动起来。
“我就是不甘心罢了!凭什么明明努力和出身都是一样的,王位却只让给我那两个哥哥……”
“够了。”那默在一旁叹息着阻止了他。
他不忿地停了下来,依然气喘吁吁。
接下来开口的是一直静观的苏苏。她含笑地倾身向前,双手合拢,露出豆蔻颜色的指尖。妖娆十足地眨动着那双善睐的明眸:“好啦,好啦,教训就到这里吧。我有几句话想说——嗯呐,你们,想要的只是精灵王的宝座,不是吗?”
那默和夏索尔都迟疑了。
“是……又怎样?”
“那不是很简单吗?”苏苏嫣然笑道,“做我的手下,待到我的时代来临的时候自然会给你们想要的那个东西。”
她……是在指争霸的事情吗?
柳无咎拍案而起:“苏苏!”
帝姬没有理会他,相反只不以为然地对那双精灵王子说道:“呐,反正你们只是换一个跟随的主人而已,从啸天到我,不肯接受吗?”
——应该说,不管是夏索尔还是那默还是柳无咎,都吃惊万分。
“这是在劝降?”夏索尔尖利地问,“让我们归顺于你,然后呢?”
“然后,惩罚不是没有。”苏苏意味深长地说,“你们严重影响了这场战役,这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想听听我的建议内容吗?”
那默面无表情地道:“洗耳恭听。”
“既然你们说过任我处置,那也应该是任我派遣的意思吧?你们渴望地位和权力,但即使现在给了你们精灵族的王权,恐怕也不会治理。毕竟你们不是你们的兄长,没有接受过治理方面的所有教育。所以,我手里正好有一块空白的地盘,想要用它试一试身手吗?”
“苏苏?”柳无咎欲言又止。
“哪里会有我们的容身之所?”那默冷冷问。
“当然有。”苏苏棕色的眼眸中闪过慧霞的光芒,“——东荒,魅族森林。”
柳无咎惊呆了。
但苏苏继续说:“自从吸血鬼族搬到人类城市里,魅族森林就处于无主的混乱中。现在正需要有人帮我料理好那边的杂事。而对于你们而言,那种阴森的地方就相当于是流放的惩罚。但是另一方面,如果你们料理做的好的话,岂不是就有了一方天地?当然,是隶属于我的,你们相当于诸侯王的地位。这样如何?”
“著猴王……”
“别在意。那是我以前的星球的专用词。“苏苏挑起了眉,“好吧,那默、夏索尔,我需要你们的回答。半分钟以内。”
“等等!”夏索尔瞪眼道,“仅仅是这样?不要我们的命?”
“我说过了,我很缺料理的人手。”帝姬耸肩,“而且,我很不喜欢一句话再说二遍。”
半响,那默抬起头来。
隆重地道:“不管是不是圈套,我同意。”
夏索尔有些慌了神地转向他:“你确定……”
“啸天从未给过我们实权,不是吗?”那默平静地道,“而现在我们立即有了容身之所。我想,即使是赌一把,也应该试一试。”
苏苏微妙地笑道:“不用你拿上性命来赌。我以我女儿的名义发誓,不会有任何圈套。火族王子殿下,我会再给你时间考虑是否要加入你的伙伴的行列的。在那之前,请安心,不用像是一只受惊的猫咪一样,我又不会用毒废掉你。”
“这里面是……”熊雄再房间前迟疑了。“我必须要进去?”
“重症监护室。“路易斯家族的吸血鬼如此评价道,并且对熊雄摆了摆手,很是夸张地道,“我想你还是不要打开这扇门比较好。这里面有一个精神临近崩溃的女人。”
熊雄长久地、郑重地盯着那扇门。一扇钢化过的、双重密码的坚实大门。
“蕙茹。”
“因为丈夫死了,那可怜的女人疯了。”罗伊斯同情地耸了耸肩,“她不停地哭,一边哭一边念叨着什么‘都是我的错’、‘我本该助他一臂之力的’、‘我不该被魅惑’这类话。为了不让她用头撞门或者咬断血管自杀,冷香不得不给她注射了大量镇定剂。她现在总算安静下来了。”
熊雄知道,他有理由感到愧疚。
是他一手和亚力克斯、影斜定下那个计划的,说来的确有些卑鄙。路徽死前坠落而下的模样也同样总在他大脑里盘旋着。他经常狩猎,但杀死一个兽化者——一个近乎就是一个人类的家伙,这还是第一次。
“那个女人把她丈夫看得极重,几乎像是信仰一样。”罗伊斯停下了夸张的动作,静静地道。
“这我知道。”熊雄严肃地说,“那么你把我叫到这里来又是为了什么呢,吸血鬼?只为了告诉我她的状况然后让我自责吗?”
“并不。”罗伊斯抱起双臂,倚在墙壁上,一头墨发安然垂落。“我是代替爱琳来询问你,你——是选择带她回兽人森林呢?还是留她在这里住到精神疾病治疗中心?”
回到兽人森林。面对的必定是严苛的指责,背负上她丈夫本该背负的所有东西。
所以,“后者吧。“熊雄没有犹豫,“我会告诉父王她已经和路徽一起死了。在这里,请你们善待她。”这是唯一的、他能对她做到的补偿。
“从狼嘴里吐出‘请’这个字,真是令人意外。“罗伊斯有些嘲讽地说,但是没有否决他的选择。
——角落里,阴影下。一直有一个娇小的短发少年身形在悄悄偷听着他们的对话,熊雄和罗伊斯都看到了,但谁也没有作声。对那家伙(路般)而言,对自己母亲的关心最多、最困难地也只能做到这里为止了。熊雄这般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