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魔法师的战争后,为了宣布并庆祝人类政权取得的胜利,西芜的帝姬——苏苏·路易斯开办大型庆功酒宴。
帝姬一袭带有钻石碎片点缀的黑色长裙紧致地包裹着大腿,她手持着一杯红酒,以优雅怡然的姿态出现在琳琅的酒塔、菜肴和甜点之中,她穿梭着,用东道主的身份向每一个到场的人微笑。冷香则以她秘书的身份,穿着礼服站在她身旁,披散的一头黑发层层叠叠,看得出经历了精心地处理。
最先到场的是柳无咎和影斜。
柳无咎看上去还算正常地穿了黑色的西服,身材笔直挺拔;而影斜……她袒露着浅褐色的皮肤,尤其是胸膛的部分,闪烁的亮片们众星捧月般烘托出她那两只硕大、性感的前胸,引人羡艳。
“欢迎。”苏苏对他俩微笑。
“我是最早到的?”柳无咎严肃地环视了一圈,问道。
“你简直太守时了。”苏苏如此回答道,“竟然早了几乎半个小时。”
而后第二个到的是真正作为客人的熊雄和朱莉安娜两人。
朱莉安娜和给人的影响一样穿着得体;而熊雄则地给自己结实的肌肉外包了一层白色海军礼服,显得十分生硬。
“晚上好,肌肉男。”苏苏称呼他。
他有些粗鲁地直接挠着头:“我不适合这种文明的东西,太别扭了。”
“好了,你不是野蛮人。”影斜劝慰道。
“野蛮人是不会准时到的,”苏苏补充,“接下来的家伙们就是迟到的了呢。”
第三个,姗姗来迟的——是东道主的女儿,以及她做、右手边的两个黑白身影。黑色的毫无疑问是罗伊斯,他穿着某件哥特的短短裙裤,配上低胸的上衣,显尽女装的风情;但是,由于另一旁的那个白衣的人形太过惹眼,于是大家没有更多地或赞扬或抨击这套衣服,而是都纷纷目不转睛地望向那个浑身雪白、金发碧眼的纤细的半精灵。
大大的湛蓝色眼睛像是皇家的蓝宝石一般明亮盈盈,浅金色的卷发半长地垂落在脸颊两边,衬托出秀色可餐的五官。手足那么细弱,身形那么唯美。
然而这个人——“爱兰汀·托德?”
熊雄恐惧地首先叫出声。
这个人上次见面时差点要了他的命!
“我认识你吗?”半精灵少女——不,兴许是少年歪了歪头,一脸好奇。
“我是那个被你在胸前划了两刀的狼人!”熊雄怒吼道。
“哎呀,我不记得了。砍的人有点多,实在抱歉。”爱兰汀无辜地说道,并且小鸟依人地抓着爱琳的手臂,摆出看上去人畜无害的样子。
这时,朱莉安娜也慎重地开口问道:
“……爱兰汀大人?为什么在这里?”
“朱莉安娜啊。”爱兰汀熟络地打了个招呼,“我是因为……”
他没有说完,爱琳就打断了。她眨了眨那双漂亮的褐色眼睛,巴掌大的脸上雀跃着某种光彩:“诸位,我来介绍一下,是这样的……”
包括苏苏在内的众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拉斐尔?”
“正是哦。”爱兰汀笑容嫣然地回答道,“苏苏大人还记得我的啊。”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罗伊斯笑道。
“改姓了路易斯?”见到爱兰汀并无动手的打算,朱莉安娜也终于放下心来一般长舒着气,“恭喜脱开托德这个该死的姓氏啊爱兰汀大人。”
半精灵显而易见地开心——他真的似乎是一个非常喜形于色的人:“在这里就不要叫‘大人’这种讨厌的称呼啦。还有,你不是也可以改姓黑尔嘛,同喜哦。”
熊雄则上下左右地打量着他,最后悻悻然般低声道:“就是这个拉斐尔啊,即使这样也不能原谅……”
“抱歉,你说什么?”爱琳用可怕的逼迫笑脸转向他。
“我是说,太好了,狼族以实力为上,你既然打败过我,我就认可你。然后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好了。”熊雄不情不愿地背过身嘟囔着,但话确实是有一半的真心。
“多谢啦。”爱兰汀一点也不客气地趁机说道。“欸?刚刚这里还有两个人,去哪了呢?”
“你说柳无咎他啊。”罗伊斯张望了一番,“确实,人呢?”
爱琳的脸色变得复杂:“没关系,他不在也可以。”
气氛开始僵硬之时,突然地——令人非常意外地最后到场的林繁星匆匆赶来。
“林繁星……”熊雄的注意力立即转移,瞪大了眼睛。
只见林繁星和她身后的浣清溪都身穿着洁白色的长礼裙,礼裙的长长荷叶边袖子上镶着饱满的一颗颗珍珠,显得二人飘飘如翩然出尘一般。浣清溪娇小的身材搭配上这裙子,愈发像是花朵丛中的某精灵;而林繁星则更像是花本身——白玉兰、小睡莲都适合形容她清纯灵动的气质,使她仿佛脱离开寒冬这个季节。
但是。
她白色的裙子再鲜明、再惊艳,也抵不过另外一件事情。
对于熊雄而言,他看到了她和浣清溪身后,不自然地站着的一个瘦高少年。
浅棕色的皮肤,乱蓬蓬的黑色头发,深深的黑眼圈……
“熊堂?”
他下意识叫出他堂弟的名字。他那失踪已久的堂弟。
林繁星稍微地倒吸了一口气,之后维持着礼貌看向苏苏:
“对不起,把安德烈领过来比想象中花了更多的时间。”
苏苏宽容地对她点头,说道:“看起来,某些人感到不解了。星儿,你最好解释给他听听?”
是的,熊雄现在是不解的,十分不解。
“安德烈是指?”
黑发女孩紧张地转向他:“熊雄。我们也许需要单独谈谈?”
“好的。”他答道。
于是,她带着棕色皮肤的瘦高少年,走向宴会边缘的一角。
“其实……我有一件事情没有对你坦白。”林繁星红着脸说道,有点结巴。
熊雄看着她身后的少年:“是的,我知道。”
“这位……因为长相和你相似,我从一开始就隐约觉得是你的那位堂弟。”她嗫嚅着说道,“但不确定的情况下很怕你会失望,或者影响战斗的状态导致危险。也是应柳无咎的要求,就这样保密到了现在……”
熊雄尽可能地使自己听完她的话,之后才打量起那个沉默的、眼底有浓重好似淤青一样的黑眼圈的少年。是的,嗅得出来,是一半的狼人血统。气味上也是熊堂,他亲堂弟的味道。但又有一种与之强烈冲突、强烈矛盾的气息。那不是□□上发出的“气息”,相反是某种灵魂上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你,是熊堂吗?”他望着少年问道。
“我不记得。”少年言简意赅地问道。
“不记得……”
“换而言之,也不是太关心。“安德烈低声说,“相比于过去,我更关心现在。”
熊雄回想起儿时那总是笑呵呵地黏在自己身旁的堂弟,再看看面前这个迥然不同的少年。他沉吟良久,问:“那你,愿意跟我回到森林里去吗?”
安德烈抬起头,黝黑的眼睛直视向他:
“不,我找到了自己的归处。”
“是吗?”熊雄黯然笑道,“在哪里呢?”
“我会留下,留在这里。人类的中心王朝,和你的选择一样,我们都将是林繁星的手下。”少年坚定地一字一句说道,“我们也会时常见面的。不是吗?”
熊雄意外地瞪了瞪眼睛。
真是林繁星的作风啊,收留所有无家可归的动物。不,这才是她。他垂下头,顿了顿,哑声道:“这样吗。我了解了。”他从安德烈身旁擦肩而过,走向宴会外面的露台。中途还像是从前那样,拍了拍少年尚带稚嫩的肩头。
他在露台上,二月寒冷的空气中,独自打开一瓶生啤。刚刚送往嘴边,就看到身后走来的女孩身影。“熊雄……”林繁星担忧地叫了他的名字。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很好听,就像是百灵鸟,令人心头一颤。于是他顿了片刻,转过头,将啤酒罐向她的唇突兀地送了过去。
“要喝吗?”
“我——我不喝酒的。”她怯怯道。
“破次例吧?”
“那……只这一回。”她郑重地接过来,泯了一口。虽然熊雄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对待啤酒的杯子如此郑重的,但她的动作却不像首次喝酒的人。看来林繁星确实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的女孩。随后,她的眼睛有点被辣红了,“熊雄。你——在生气吗?”
他诧异地看着她。“生气?没有啊。”
“那么你这是……”
熊雄叹了一声,转而凝望向夜空:“我只是需要时间去适应。你我都一样,不是吗?”
“我很抱歉……”
“不用说抱歉的。为什么人类总喜欢说抱歉这两个字呢?明明不是你的错啊。不如说,我很感激你。”他深吸了一口气,“林繁星——我可以也叫你星儿吗?”
她的脸刷地大红。
这个反应和之前一样地有趣,他已经见惯不惊了。
“因为我决定了,我也要留在你这里。不是‘暂时’,而是‘一直’。我会短暂地回到兽人森林,进修、生活,但是在任何这里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出现。这样,可以吗?”
她通红的耳根颤抖着。
“此话当真?”
“当真。”
他于是听到了她心跳的声音。
她先不遗余力地表现出了不在乎的神色,但是很失败,因为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惊喜着。之后,故意转移开话题:“这个,和名字有什么关系吗?”
“名字,只是因为我想要叫。那是留下的报酬。”熊雄咧嘴一笑,“总之,回宴会里吧,这里太冷不适合和人类久聊——星儿。”
看到她愈发窘迫的模样,即使是心情不是很好,熊雄也哈哈地笑出了声。
他们身后,隔着一层遥远的落地玻璃窗,窗里反映着闪耀的星河。金发金眸的男人手执着一杯高脚香槟,微皱着眉凝望二人的背影。但只是转瞬,当林繁星察觉到什么并回眸看去的时候,他已消失在琳琅的酒肴中,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