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娴冰将人鱼族收到翼下;露露选择跟随林繁星回到中心王朝;爱兰汀的汇报说距离上岸只有两个小时。一切看起来都变得圆满了。但是笼罩下潜游轮的气氛却紧张而森然,这是林繁星不太明白的。她尝试着去问柳无咎: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消沉?尤其是爱琳,明明所有的问题都已经解决了?”
“因为龙族。”柳无咎回答,看上去神色有点为难。
“龙……”哦。说起来,她也是半条龙,这恐怕就是大家为难的地方了。
她鼓励柳无咎道:“没关系,即使我是龙,也只是半条,所以有什么都可以说的哦!”
他勉强地笑了笑:“和你没关系的,星儿。是以前我们和龙族的恩怨,需要追溯到你出生之前了。”
“我出生之前的恩怨?”她的好奇心大大地被点燃了。
“是你父辈那一辈的事情了,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详细提及,可以吗?”他对她温柔地笑道,“那只会伤到你。用和你无关的事情伤到你。”
林繁星的倔强也被点燃起来。
她喜欢他和蔼微笑的样子,但不是向她隐瞒事情的时候。
她想要知道。
“非说不可吗?”柳无咎苦笑。
“我想知道龙族如果尚且存在的话,会对我们的未来有何影响?”她坚持道,“这非常重要。你知道,我不是一个怀旧的人,我会像安德烈一样以现在为重。况且,你不会失去我的。并不会因为我拥有龙族的血统,就会和别人站在一起——我是你的助理啊,是人类这边的人。我还没有迟钝到分不清立场。”
柳无咎的金色眼睛闪烁了几下,感激地伸手抚摸她的头发。
“我不担心那个的。”他说道,“只是龙族和人类,尤其和路易斯家族有很大的渊源,这是你我都理解不了的,也是爱琳消沉的原因。”
“当年……发生过什么吗?”林繁星收起好奇心,变得慎重。
“对不起。”他别开眼睛,一副有点痛苦的样子。“我不能说。”
林繁星的心情瞬间跌入低谷。
“不能说吗?明明我很担心?”
他的模样愈发纠结。简直令人于心不忍。林繁星确实不忍了,她决定不再问下去。
“我明白了,是因为爱琳吧。”她落寞地说道,“每个人都有希望保守的秘密,你确实有理由先顾及到爱琳,毕竟你们曾经是恋人的关系,抱歉,是我太任性,让你我都为难了。”
她说完,看到了柳无咎错愕又惊讶的眼神,但是没有理会。
她只是推门走出房间,想要去别的地方消磨一下在船上最后的时间。
没有看到柳无咎在她身后欲言又止、伸出的手。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上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变故是在爱兰汀像射出的箭一样的身影冲进大家所在的房间时发生的。他直接站到爱琳面前,脸色微微发白——比原先的皮肤更加的煞白。“爱琳。”他说道,“我们无法靠岸。因为这——是一个时间圈。”
所有人都愣住了。
爱琳褐色的眼睛睁大了一圈。重复:“时间圈?”
“在时间圈里我们是静止的,外面水是流动的,静止的东西没有办法靠近动的水,也就是说,我们一旦靠岸就会被冲开,绝对上不了岸。”爱兰汀大大的蓝色眼眸闪烁着危险又急切的光芒。“除非,我们戳破这个时间圈。”
“你怎么知道?”柳无咎是第一个发出质疑的。
“别管这个了!”爱兰汀嘶声说道。
大家的表情都安静而肃然。
爱琳问道:“有办法破解这个封印吗?”
爱兰汀微摇了摇头:“不,这是由最高的龙的血制造的封印,解不开——只能用戳的。”
“最高的龙族血统……龙皇。”爱琳精神涣散了几秒,而后立即集中起来,“那么,‘戳’是什么意思?”
爱兰汀神情莫测地说道:“蛮力。用蛮力破坏这艘船和时间怪圈的结界。”
蛮力?
林繁星一时间不切实际地想到用某种长长的类似三叉戟一样的东西,凌空戳破有形之物的情景。但是柳无咎的话打破了她的幻想,他说道:“如果是龙皇血统制造的时间怪圈,是连我的瞬间转移异能都无法做到的。任何法力都做不到啊。”
圣娴冰在一旁郑重地轻点了点头。
她一阵绝望。
“那么,一筹莫展?”
“等等。”爱琳的声音低低道,“稍微等一下,我兴许可以试一试。”
柳无咎表示质疑:“这个大陆上,没有血统比龙皇更高,在他的血统压制下谁能用蛮力打破封印?即使是你也……”
“闭嘴,好吗?”栗发少女冷冷道,看也未看他一眼,“你说的是‘这片大陆’,如果不是呢?”
“爱琳,你……”
没有等他说完。帝姬的女儿忽然露出微微的、志在必得的狰狞笑容。这笑容的狰狞在她那张漂亮精致的脸庞上丝毫不显违和,相反仿佛她生来就是这种代表着破坏和毁灭的狂妄角色。她就这样微微地、狰狞地露出几抹雪白的贝齿。微笑。而后,左手抬起,五指的背面覆盖上锋利至极的五柄长长刀锋。
“爱琳,来不及了!”爱兰汀叫道,“快要靠岸了,我们必须马上要破坏这艘船和结界!”
船开始强烈地轰动起来,如同被海啸震撼一般的震颤感令林繁星一下子跌在地上,重重磕到了嘴唇,尝到了血腥的味道。她抬头想要伸手抓住浣清溪和露露,但是其他两人跌倒在她根本无法够到的位置。柳无咎踉踉跄跄地朝她飞奔过来,颤抖的手抓住她的手臂,但却怎样都拉不起来她。她感到自己的双膝被什么巨大的压力控制住,软软地,根本用不上力气。
这就是所谓,龙皇的封印?
为什么明明那个人是她的父亲,她的感受却只有了恐惧?
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深深的渺小感。
这种感觉有种天荒地老的错觉。
来呀,林繁星站起来,快!
——不行,做不到。
她明白自己做不到。
大家都跌跪在原地,和她的反应一模一样。
唯独,一个人例外——她可能都并不是人的存在。
那个从侧面看来那么娇小纤细、有着一头栗色长发的身影。
爱琳·路易斯擎出五只利爪般的刀锋。
她的一只眼睛——那只原本该是褐色的眼睛,发出骇人的红色光芒。
红色,是最纯粹的血液颜色的红。新鲜的血液,如果世间有最红的色泽,那么一定和这时她这只左眼的色泽一模一样。那一瞬,她好似疯了。但是事实上她并没有。在绯红色的这只眼睛中,有的只是最精粹的冷漠和平静。置生死于度外的冷漠和平静。
她手里的爪刀高高举起,然后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猛地扎向船的地面。
更大的震动传来,甚于上一次的震动——天知道她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
柳无咎和林繁星撞在了一起,危难中他紧紧抱住了她的腰,喊道:“憋气!所有人都憋气!船要轰塌了!”
此话未落,海水已经大幅度地涌了进来。
接着,林繁星的视线被一片汪蓝的水色盖住,她沉沉地,陷入睡眠一样的状态。
呼吸的频率和身体的温度都在下降。
水,好温暖。
想要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