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托马斯发现我手臂上的龙鳞是假的,我们就完了。”林繁星说道,“现在重要的是想怎样从这里出去。”
“是这样的……”罗伊斯的头低了下去,“但是这栅栏是刻印了魔法的,可以轻而易举灼烧我们,是武器砍不断的。”
林繁星哑口无言。
这样看来不就是个死解吗——“啊呐,真是悲观呢。”
一个新的声音传来,听起来很开心一般。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于是林繁星一下子抬头。正巧看到穿棕色长靴、金发碧眼的纤细身影。“——爱兰汀?”
半精灵笑意盈盈地站在笼子前方,双眸闪烁着。
“和安迪被一群鬣狗冲散了,然后杀了一群狗终于找到你们了。”他说着,扬起一只手臂,手臂上面,刻有玫瑰纹路的银甲闪闪发光,似乎浸泡了鲜血后愈发光泽动人一样,和他本人有着同样高贵而嗜血的美感。“现在,你们要不要出来?”
罗伊斯震惊地看着他:“虽然当然是要,但那是不可能的……”
“我有个秘法。”爱兰汀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麻烦让一下,让我试试。”
说时迟,那时快,他的那只左臂微微抬高,细白的手握紧。然后,对准了一根铁栏杆——停顿一下,接着蓦地轻轻砸过去!本以为这绝不会奏效,但是护臂接触栏杆是瞬时间便发出一声脆响,仿佛是风铃破碎的声音——再接着,只见那根铁栅栏如同被敲碎的纸壳一样,裂开了一块。
林繁星和罗伊斯目瞪口呆。
爱兰汀本人也诧异地喊出声:“居然开了!”
继续地,他分别从左右将栅栏的撬开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放林繁星两人出来。
罗伊斯:“你那护臂是何方神圣……”
“得救了就好,”爱兰汀说道,丝毫不打算回答他的问题。“安迪估计还被犬头人堵在来这里的路上。你们快从这里逃出去。我去找他。”
“犬头人是什么?”
爱兰汀微一停,大大的蓝色眼睛望向他们的正前方——“就是那个了。”他说。
而后,前方的隧道里刷地亮起了两道接近于黄铜色泽的瞳光。疯狂的冲击声响起来,几人立即停下脚步。罗伊斯半撤回身,右手从纳戒中召唤出一把匕首,做着防御姿势。那不明物体则不给他们犹豫或后退的时间,瞬时借助岩穴里下坡的趋势猛扑而来。
罗伊斯啧了一声,调转匕首的方向,手腕蓄足力量,将其掷了出去,十分精准地正巧砸中那东西的头颅。他注视着它倒在脚下,有些疑惑不定。
然而另一个方向,爱兰汀口中的“犬头人”正踏过它同伴的尸体,猛蹿过来。那匍匐在地的姿势就像是开启攻击模式的恶犬。不过它的体形过于魁梧,动作又过□□猛,完全不是犬类可以相比的。罗伊斯闻声转过头时,它已在近半米处起跃,以体格上绝对的优势将他咚地扑倒在崎岖的石面上。罗伊斯双手用力支撑住他咬向他脖颈的硕大上下颚,后脑重重地撞在岩壁的凸起处,不由□□出声。
趁着这个间隙,那犬头人强壮有力的一条臂膀抬起来,拍向他。
“罗伊斯!”林繁星尖叫。
但那条臂膀并没有拍到他身上——准确而言,被什么格挡住了。
爱兰汀手中握着一把匕首,如同一道精光般贯穿下来,几乎同时,响起了犬头人的呜鸣声,拍过去的手臂戛然而止地垂落下来。它叠在同伴的尸体上,一命呜呼。
爱兰汀拔下匕首,神色很冷。
“手腕骨折了……”他轻声说道,“没有剑真倒霉。”
罗伊斯从石壁上站起来:“刚刚多谢了。”
但爱兰汀只是大大地睁着眼睛,眸光变得黯然而诡谲。
半响,他恍惚的声音轻轻道:“身体不受控制。那臻,是你吗……”
体内,灵魂的世界——
棋盘。黑白的巨大棋格。周围悬挂着长长的流苏风铃。无风,但是风铃摇曳不绝。像是一个个八音盒中发出的乐符,引人遐思。
似乎是一个讨厌的梦境。
——爱兰汀之所以觉得讨厌,大概就是因为在对面的白色棋格上遥遥端立的金发少年——滑顺而僵硬的短直发及颈,一丝不乱。那双眼睛也是有一片湛蓝。“那臻。爱兰汀轻声说,仿佛他从一开始就认识这个精灵少年一样。
爱兰汀同样在棋格的倒影中看到了自己的前生的容貌:毫无血色的脸颊,垂在一旁的长长雪白头发似乎有着毛绒的质感,细长而迷离的眼睛是晶紫色的。那种最纯粹又仿佛将各种颜色都融为一体的紫罗兰色。
“我没有见过你。”
声音说道。
“我该认识你吗?”那个声音又问。
这种感觉简直令人崩溃——原本是自己一直说话的音色,现在却完全是另一种的正式腔调。
“不该。”爱兰汀睁大眼睛回答他。
那臻蹙了蹙眉,表情中增添了几分厌烦的意味。这种表情与其说是精灵贵族的高高在上,不如说成是一种冷漠更恰当。一种漠不关心又不得不关心导致的厌烦。“但是,现在我们必须互相认识一下了。”爱兰汀莞尔笑了,伸手挽起颊旁的一缕长发,转了几圈绕在指尖,“正式地介绍一下——我是拉斐尔·路易斯,是你身体的接任者,请多关照哦?”
金发少年怔了一下,厌烦随机褪去了。
“路易斯?你是人类的王族?”
爱兰汀放下那缕如雪的发丝,越过棋格走近他:“曾经是。但是现在,你我都是亡灵,对吧?”
那臻僵硬在他的那格棋格上。
那张脸庞真是漂亮啊,爱兰汀赞叹道,不过不应该这样面无表情;卷发又为什么要做成直直的样式呢?那内扣的弧度已经在表明它不适合这种发型了;高立起的衣领真是呆板又索然无味啊,虽然一般人会认为那是庄重的表现——那臻,明显不是和爱兰汀是同类。
他们应当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却不得不站在同一个棋盘上。
“这指的是,你已经死了啊。”
那臻的脸变得冷若冰霜:“是的,我清楚的记得。”
爱兰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那么。恕我问一件事情。那臻,你,是为了什么回来的?”
你——是为什么回来的?
打算呆多久?
——某件东西,某个人,还是某种感觉?
因为你的执念在这里,我深深地,感同身受。
白发如雪的娇小孩子如是问道。
“那、臻?”罗伊斯倒退一步,声色中不知为何带着人类般的喘息。
他的手触到了轻飘飘的重量。接着是搭垂下来的金色卷发落在他的手背上,低低遮掩住那张秀美的容颜。他有些惶惑。仿佛触碰到了小动物般小心翼翼。
“他晕过去了!“林繁星惊恐地叫道。
罗伊斯怔住。爱兰汀?怎么回事?刚刚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你打算怎么处理?”林繁星慌张的声音传来。
“处理?”罗伊斯没有反应过来。
在遍地残尸、充满血腥味的现场,有一只吸血鬼在发呆愣神。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我们需要离开这里,然后为他治疗。”林繁星扬起头,焦急地催促道。
“好的,总之——”罗伊斯伸出手上的纳戒,将爱兰汀轻巧的身体装入其中。“不会让晕倒者再受伤,而且也不会妨碍战斗的地方,只有纳戒一个了。接下来,能不能离开,就要看我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