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笔趣阁 > 其他小说 > 恶贯满盈 > 第19章 第19章
  晏九夏过去时,殿外已经热闹了起来,打扫布置的侍女们穿梭其中,将一贯雅致清冷的安华殿装点得红火热闹,她一路走过,看着热热闹闹的人群,感觉年节的氛围越来越浓。

  进了内殿,晏九夏跨前内院,院内种着几株寒梅,在白雪里绽放着冷冽的清香,晏九夏站着树下手抚在湿润的树干上,她踮着脚将枝头开得最盛的寒梅折下,捧在怀里进了屋。

  进了屋,外室还是那个样子,好像并没有因为外面的热闹而有什么变化,晏九夏将花枝插进八宝阁的瓷瓶里,捧着进了内室。

  屋内关了窗,晏九夏进去就感到暖风扑面,她进屋一眼就看见晏舒容,他站在一张红木折角长书桌前,提笔作画。

  晏九夏走进,看晏舒容画的是窗外的落梅寒雪,她笑着将插了花枝的瓷瓶立在桌前:“巧了,我正给师父折了梅花。”

  晏舒容提笔将最后一点落梅画下,他抬眼看一眼桌前犹带着寒露的梅花枝,将笔搁下,指尖点在花蕊上。晏九夏就看到花枝上原本娇艳含蕊的花苞慢慢绽放,花枝抖擞着满室溢出冷香。

  晏九夏拍手称奇:“哇,师父你好厉害。”

  晏舒容拿过一旁的霜桃酒喝一口,摇摇头低咳:“只是聚灵的法决,不足为奇。”

  晏九夏趴在桌上,拿指尖去碰寒梅,冰凉的积露顺着她指尖落下,滴在她掌心溢散出一阵清浅的灵气。晏舒容收回手,转头看向晏舒容:“师父,这几天休息,我们都一直待在宗门吗?”过年是最热闹不过的,难道我们都不下山去玩玩么,晏九夏趴在桌上,看着晏舒容就差没摇尾巴了。

  晏舒容失笑,他指着外面挂上檐角的大红宫灯,“过年宗门有祭祀大典,各主峰执掌都要参加,你以为大家都无事待在屋里吗?”

  晏九夏眨眨眼,拖着声调答道:“好······吧······”

  晏舒容笑笑揉揉晏九夏脑袋,他这个小弟子,为人谨慎做事勤奋,却爱在他面前撒娇,流露出些小孩子的样子。

  清清闲闲的日子过得最快,转眼就要临近春节,宗门中忙碌热闹异常,准备着祭祀大典。晏九夏以前混迹市井时,只见过别人家的热闹,她不过是与瞎子挤在一起多分一个馒头,这么隆重盛大的祭典她还是第一次参加。

  万剑宗不愧是剑修第一大宗派,过年的祭祀大典维持了几天,从剑冢的祭拜,到崇煌殿正殿的大礼,整个宗门一殿三主峰,门内所有内外弟子都参加大典,十分庄严隆重。

  晏九夏是第一次参加,她就跟在沈渡林茹妤身后,师兄师姐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虽然算是见识了大场面,也把她累的够呛。

  两天后典礼终于结束,弟子们都被放了出去,可以随意下山,沈渡和林茹妤两个高高兴兴相携离了宗门,晏九夏眼巴巴看着,自然不能跟着去了,只能恹恹的又去找晏舒容了。

  去到安华殿内院时,晏九夏一跨进院门,就看见坐在屋外回廊下的晏舒容。庭院中积着残雪,雪花飘飘落在他眉眼上,晏舒容拢着皮裘,懒懒散散斜靠在屋外的格子木门上,一手拿着酒盅,一手伸在面前的黄铜炭火暖盆前烤火。

  晏九夏跨上回廊,见到晏舒容白皙修长的手在暖盆上被明黄的炭火映衬得指尖红艳。晏九夏伸手摸摸晏舒容手掌,感觉只是温热,还带点凉意,她坐过去,将晏舒容身上松散的皮裘裹好:“师父,你怎么坐在廊下,风雪吹着多冷。”

  晏舒容转头问道:“你怎么不下山玩去?弟子们都下山了,你待在这里也没人陪你。”

  晏九夏挨紧晏舒容坐着,伸手烤着暖盆,她低头说道:“也没人陪师父啊,我不下山去。”晏九夏她是不冷的,修行到炼气就不畏寒暑,她却总是靠着晏舒容一起烤火。

  晏舒容靠在木门上,他仰头看着廊下飘飘扬扬的大雪,狭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像是沉溺在许多往事里。晏九夏看着晏舒容手指覆在眼上,他再睁眼时,转头看过来,微微一笑:“那我们下山去看看吧。”

  万剑宗妄稽山下是善业城,这座城池背靠天下第一大宗派,是华楮洲最大的城池,每年庆典都热闹非凡。

  晏九夏他们下山时,天将黑,整座城池挂上了流光溢彩的灯笼,人流如织的街道摆着各式各样的小摊,在长街两旁的双层酒楼从檐下挂着成串的大红灯笼。晏九夏走在人群中,就像置身在一幅繁华富丽的彩卷中,她紧紧挨着晏舒容,跟着他走过喧闹的街道,融入到这万丈软红尘中。

  晏舒容在人群中慢悠悠往前走,摩肩擦踵的人流就像被柔和分开的流水,不自觉为他们让出条路来。晏九夏拽着晏舒容衣袖,仰头小声问道:“师父,我们去哪啊?”

  晏舒容停下来,他站在一座门楼之下,敛神肃立,晏舒容看着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目光穿梭在四周依然如旧的街道门枋,有些晃神,晏舒容转过头来,看向身旁的小弟子,柔声问道:“你想要去哪里?”

  晏九夏挠挠头,“不知道啊,师父,我没有下过山啊。”

  晏舒容微微一笑:“要不带你去吃东西吧。”

  晏九夏暗自咽咽口水,睁着眼用力点头:“好啊好啊。”

  晏舒容失笑,摸摸晏九夏脑袋:“走吧。”

  晏九夏本以为他们会去街旁的酒楼,晏舒容却带着她一路越走越远,慢慢进入一处幽静雅致的小院。晏九夏跨进院门,耳边只剩浅浅的喧闹声,恍惚外面的繁华世界慢慢褪去,只能这一处幽静。

  刚进门,就有人迎上来,一位中年管事恭敬站在晏舒容身旁:“宗主。”

  晏舒容点点头往前走,“顾月楼有人吗?”

  管事跟在晏舒容身后:“顾月楼留着,就等宗主哪天赏光过来。”

  晏九夏好奇地边走边看,她本以为这是一处私人小院,却没想亭台楼阁间,有着好些低声的笑语,她才恍然明白,这竟是一处茶肆酒楼,只是在昏黄的灯影下看不真切。

  晏九夏一路走进一座小楼,她在外面看时,只觉得小楼精巧漂亮,走进后,她与侍从穿过大堂,跨上木质楼梯竟听到叮咚的玉石之声。

  晏九夏小小地惊呼一声,一脚抬在梯上不敢踩下去。

  身后的管事笑着解释道:“这楼梯是呤音木所制,再炼制了化音小阵,踩上去会有玉石之声,姑娘不遑踩着玩玩。”

  晏九夏提着裙摆,转头对晏舒容嘟嘴道:“师父,你让我先走,就是为了叫我踩这木梯呀?”

  晏舒容站在一旁,他带着淡淡的笑意:“踩着玩玩吧。”

  晏九夏抿嘴一笑,提着裙摆蹦蹦跳跳往上跑去,嘀嘀咚咚的脆响伴随着她的脚步声响得十分悦耳。晏九夏跑了几趟,咯咯笑得不行,她过了瘾,从楼下跑下来,咚咚咚地跑到晏舒容面前,拉着他往上走:“师父,你也上来。”

  晏舒容跟着晏九夏走上小楼,一路叮咚不断,晏九夏意犹未尽,晏舒容揉揉晏九夏脑袋:“自己去玩吧。”

  晏九夏双手摸在自己脑袋上,咧着一口白牙傻笑:“不玩了,师父你过来坐。”她拉着晏舒容有些微凉的手,一路往小楼露台走去。

  这一处小楼,依山而建,晏九夏走到露台时,正好可以俯瞰远处整片城池,灯火辉煌的善业城就好像伸手可及。

  晏舒容坐下,叫管事上来饭菜茶点,看着撑在栏杆上往下看的晏九夏:“九夏,等你能够御剑飞行,就可以站在飞剑上看善业城,在飞剑上往下看比在这里更美。”

  晏九夏转过身来,双眼发亮地看着晏舒容:“师父,我什么时候才能御剑飞行啊?”

  晏舒容招招手:“过来坐下,先吃点东西。”

  晏九夏坐过来,端起茶盏不喝,歪缠道:“师父,要什么时候才能御剑啊,师父,师父,师父。”

  晏舒容放下瓷盏,将桌上糕点推给晏九夏:“等你筑基将青灵剑法修道第二层就可以了。”

  晏九夏喜滋滋拿起糕点咬一口,期待着问道,“那师父你还会和我一起过来吗?”

  晏舒容笑笑,端起茶盏点头:“随你呀。”

  晏九夏垂下眼,她闷头吃东西,咽下嘴里细腻的糕点,心里有微小的暖流涌过。

  在楼下的热闹达到顶峰时,善业城中发出一声划破长空的嘶鸣,然后挂满星辰的天空爆开一朵火云,繁盛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就像是一声信号,紧接着无数的烟花在空中爆开,火树银花在夜空展开画卷。

  晏九夏惊呼,她站起来,拉着晏舒容往栏杆处走去:“师父,师父,快来看烟花呀,师父。”

  晏九夏站在露台边,手撑在栏杆处,眼也不转地看着就像绽放在自己眼前的烟花,她转过头,看向自己身旁的晏舒容。

  明亮的火光映照在晏舒容脸颊,夜幕中像花一样盛开的火光勾勒出晏舒容轮廓,他的眼中装着星辰和烟火,抬头看着天空的样子就好像端立在天宇的神灵,那么远,又仿佛触手可及。

  晏九夏心口涨涨的,她伸出手,小心拉上晏舒容衣袖,柔然冰凉的布料将她的心安定下来。

  晏舒容转过头来,他看着小心看着自己的晏九夏,微微一笑,晏九夏低下头将晏舒容衣袖拽得更紧。突然晏九夏双脚腾空,她被晏舒容抱了起来,晏九夏小小地惊呼一声,已经被晏舒容放在了木质栏杆上坐好,她转过头看向晏舒容,小声喊道:“师父。”

  晏舒容站在晏九夏身后,手扶在她稚嫩的肩上,“不用怕,坐在这里看烟花更好看的。”

  晏九夏轻轻点头,她心中又软又涨,坐在栏杆上,黑发和衣裙在风中摇曳,眼前没有了遮挡,就好像拥抱了整片天空,无数的烟花就像在眼前绽放。晏九夏张开双臂,她想要转过头拥抱晏舒容,想要扑进他怀里,在他带着冷意的怀里拥抱他,可是她不敢,只能张开手拥抱虚空,软弱得像个一无所有的傻子。

  无数热烈激昂的烟花爆发燃烧在眼前,深蓝的天空布满青色的烟雾,还有零星散落的烟火继续在夜空中绽放,晏九夏呼吸着带着硝石微的空气,她微微转头,吐着轻薄的冷雾,轻轻说道:“师父,结束了。”